操戈(66)
扶桑终于也看向他,两相对视,祝子梧目含质询,扶桑的眼神却有些迷茫。他反应了良久,才道:“你想问什么?”
祝子梧嗤地笑了声,他负手向前踱了几步,直视扶桑,厉声喝道:“你认罪吗?”
若华急道:“实话实说,不要再替人……”
扶桑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我没有弑上。”
祝子梧冷声道:“那当夜那个来去无踪的凶手是谁?你在调查期间又为何要屡加阻挠?如今,你面对公主的指控仍负隅顽抗,只说一句自己没有做,是仗祭殿之势藐视我昭彰的王权吗?”
最末一句问出,殿中诸人皆是脸色一变,大长老沉声道:“祝子梧!你还记不记得你姓祝!”
祝子梧冷笑一声,刚要回话,便被扶桑截断,他道:“你待如何?”
祝子梧嗤笑:“我待怎样?弑上谋逆的重犯,难道不该被带回去受审吗?”
若华拦道:“别和他走——”
扶桑对她颔首,下一瞬,却绕开了她,上前几步道:“好。”
直到祝子梧押送着扶桑去远不见,常恒仍拧着眉,凝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参差啧了声,撇眼去看祝槿,却见他面色如常,不由得暗暗称奇。
既而幻像又是一换。若华和常薜荔身着缟素,站在一座坟前。
这是荒地上一座孤寂的野坟,只凸起一包小小的土堆,土还是簇新新的,上头插着一块瘦长的木牌,牌上没有刻字。
而在这座落魄的野坟前,燃着一团更小的火。若华蹲身,从袖中取出一只轴卷。
参差还在聒躁:“谁啊?死得这样潦倒?”
若华缓缓展开轴卷,那原来是一幅人物画像。晕红著雨、柔绿和烟,在一片红碧底色的渲染中,一个簪发男子立在葱茏树下,浴着满卷花雨,正回首、拈枝而笑,眉目间、别是含情。
参差惊道:“扶、扶桑?”
若华的目光与画里人笑意盈盈的视线相撞,倏地,她别过眼,将那画掷向炙焰。
常恒比她动作更快,他闪电般地伸手去够那画,五指探进焰火,却徒然抓空。
拈花而笑的扶桑顷刻被火光吞噬,化成烟灰。
若华凝视着那团火,恨恨道:“我会为你,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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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差:吃到了白月光和蚊子血的瓜,可怎么还没打起来?急!
祝槿:额,因为我还没发现…QAQ
第27章 焚永女
常薜荔与祝子梧相对而立,前者始终低垂着头,后者则眉头紧拧、眼神阴戾。
僵持了方时,常薜荔终于抬眼,踯蹰着问:“大祭司之死究竟……”
祝子梧决声:“与我无关。”
常薜荔忐忑地看着他,犹豫着道:“但大祭司不可能是杀害王上的凶手……”
祝子梧打断她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那封绝笔确是他亲手所撰,他也确实是引咎自戕,这些事,无人可以造假。”
常薜荔嗫嚅:“少祭司以为……”
祝子梧轻嗤一声,冷笑道:“她无法接受扶桑之死,便想把此事归咎到我的身上,何其可笑!你呢,你也是这样想吗?”
常薜荔张了张口,却终是默然。
祝子梧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轻轻覆上常薜荔因为焦虑而不自觉绞紧的手指,柔声问:“薜荔,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常薜荔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祝子梧继续道:“祭殿血腥残忍的恐怖专/制,已延续了近千年,你和我都是受过切肤之痛的蒙难者,他们打着上承天命的旗帜,做了多少以权谋私、铲除异己之事,你比我更清楚,他们就像是寄生在王国身体里的血蛭,几乎已经饮尽了昭彰的血,而因为他们视切身利益高于一切,导致就连他们虔奉的神明,都遗弃了他们——”
听到这里,常薜荔的身体突然战栗起来。她艰涩地开口,极力克制着语调中的颤抖:“可昭彰毕竟是东君的母族国,怎么能、怎么能……这会招致天怒神怨!”
祝子梧的声音冷肃,像是摧枯拉朽的风,不容置喙地朝她扑来:“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而言,天下苍生,不过尽是浩渺苍穹下的瀚海浮尘。就算卷起万丈沙暴,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徒劳蝼蚁之戏。”
“既然你的恭顺或是反抗都只会换来同样的结果,既然命定是刀下鱼肉,那么做忍耐卑恭的羔羊,和做负隅顽抗的困兽,又有何区别?”
“天谴既然注定要劈在你我头顶,那么与其等待,不如同那些摧毁了我们生活的东西玉石俱焚!我不信神、鬼,只靠自己!”他的尾音都因激愤而破裂,像是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