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262)
回头之际,素袄淡裙的人正跨过门槛走进来,那张未施粉黛,却依旧清丽无双的脸硬生生戳进眼里。
第67章 望春回 他眉梢挑着邀功似的笑意
在一片注视之下, 姜漓轻提着裙摆迈过石雕门槛,盈盈走进来。
她清丽的脸上微带病容,脚下也显得虚软疲惫, 行走间扶柳弱枝般的步态娇柔绰约,风致嫣然。
几乎是转眼之间, 那些原本复杂各样的面孔就变成了如出一辙的愕然惊艳。
徐允贞见她甫一现身, 就引得在场男人纷纷神魂颠倒,连几个去了势的宫奴都直着眼睛发愣, 那股强压下的怒气登时又蹿了起来。手不自禁地抚在脸上,隔着面巾摸到那些浮凸的伤疤, 只恨得牙根儿痒痒。
姜漓瞥见徐允贞的第一眼, 就看到那幅蒙在脸上的面巾, 一时不明白她怎么会把向来自负的容貌遮住。
不过正赶着满心烦乱赶的时候,她也顾不得往深处想,那晚被掳到楼船上的遭遇抑制不住地就在脑海中闪回涌现。
若不是裴玄思及时赶到, 她必定会受尽屈辱而死, 如今想想还心有余悸, 即便是劫后余生, 这些日子仍旧噩梦不断。
而现在, 这个权势熏天, 让她恨之入骨的蛇蝎歹人又出现在眼前。
为了熬过这一劫, 即便再不情愿,也得硬逼着自己去坦然面对。
她有意无意朝月台上望过去,立时便迎上裴玄思那双和暖的眸,四目交投,他两边唇角同时向上弯翘,居然旁若无人, 顽童似的冲她挤弄着眉眼。
这般生死难定的时候,他倒是心宽,好像事不关己,竟还能笑得出来。
姜漓眼带责备地蹙了下眉,别开头不去看他,稳了稳神,目光转向徐允贞,强压着厌恶上前行礼。
“吴门姜氏女,拜见昌乐郡主。”
徐允贞挥手拨开挡住视线的内侍,睨着伏在自己面前的人,连抽搐的眼角都燎着怒火,鼻音浓重的“哼”出冷笑:“好啊,装得可真像……我看你也是这些天过得太舒坦了,所以跟裴玄思一样不知死活,竟敢在我跟前抖这个机灵。”
说话间牙齿已咬得“咯咯”响,看架势恨不得立刻跳下抬舆,亲手将她撕成碎片。
姜漓料到一上来就是凶险万分的状况,这时对方没说“平身”,也不能起来,正要拿思虑好的话回复,余光却瞥见绛红的袍摆斜刺里靠近,紧跟着上臂就被人托住一提。
“郡主提点两句便好,莫要真把人吓着了,反而问不出实情来,既然礼数已成,姜家娘子就起来回话吧。”
那老太监忽然横插进来解围,顺势把她拉了起来。
姜漓不料还有人出手帮忙,没去看徐允贞此刻的脸色,转向对方行礼,道声“公公万福金安”。
“免了,免了。”
那老太监半途扶住她,似笑非笑地拿手在胸腹间比量:“当年姜太傅带你入宫赴宴的时候,咱家瞧着才这么高一点,如今都出落得如花似玉了。”
几句话把气氛缓下来,便话头一转:“听说娘子失踪了好一段日子,不知去向,别说咱家了,就连圣上在宫里也有耳闻,若再寻不着下落,事情就不知会牵连成什么样了。娘子究竟去了哪里?又是为了什么因由?今日不妨自己说一说,也好辨个是非曲直,勿枉勿纵。”
“失踪?公公怕是误会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外寻找失物,刚刚才回到经京里,听闻老太君身故,就赶紧来瞧瞧。”
姜漓先作势一愕,略作解说,跟着正色道:“上月我还在东阳书院的时候,出了件奇事,就在二十二那晚,竟然有贼人趁夜偷偷潜进我的住处,盗走了圣上御赐给家父的一对黑金兔毫盏,连我豢养多时的西域狮子猫也打死了,还留下一张字条,写着‘若还要那件东西,便回家相见’。”
“哦,听意思这毛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那老太监眨巴着眼,“不过,这是让你回哪个家?上月二十二,你与裴军使早已奉旨和离了,该不会……”
姜漓颔首叹了口气:“公公心思细密,可我当时一看那条子上的笔迹,就知道是让回裴府。”
“为什么,莫非……”
“公公应该猜到了,那上面的字迹八九成像是裴公子的,所以我当即就离岛去了裴府,他却不在家,我只好叫人把字条送去军衙里了。”
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一大半都齐刷刷转向了裴玄思。
那老太监偏头抱着浮尘,狭眸看他:“裴军使,这个事你如何解释?”
众目睽睽之下,裴玄思像懵然摸不着头脑,自己转着四轮车上前,拱手道:“公公管着南衙禁军,定然是知道的,上月二十一、二十二两晚是我神策军宿卫宫城东门,宫里和军中上下都有见证,过江上岛少说要大半日的工夫,我怎么可能抽身出城潜入东阳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