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枫残月何所依(28)
你说,你不想碎了我。听我说,你不会碎了我,也没有能力碎了我。虽然我迷惘我沉浮我挣扎我疯狂,可是你知道,一定仍然有信念在支撑我。若没有它,我的世俗一面又岂会让我刺痛?既有信念的扶持,我怎会碎?
我在想,哦,请你一定务必不要感觉痛;因为每一次解剖都是痛的。一开始,我可能是由于觉得自己渺小,无力跟文坛上的一些杂乱相抗衡。我对自己没信心、对文学没信心,我需要听到对我声音的回音。所以就把在文学里的理想都转移到了呢身上。你知道,文字是死的,它感觉不到我的痛苦,而你是有生命的。
有一天,当我觉得你身上也没有我的理想时,或者说,当我从你那里汲取了足够多的自信时,我会重回文字的旋涡里去苦苦挣扎。中国人喜欢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可是我觉得,往前走与回头看,这正是一个选择的过程。任何决断,都需要比较与权衡。不是吗,樊筱?
或者……一开始,我就不是真的那么欣赏你;只不过,你有那么一点点特别。其实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都是一个独立成章的单元。就算他是模仿别人的吧,那么他与被模仿者之间也有差别,一个叫“复制”,一个叫“原型”。
只是,你那么敏锐地告诉我,你觉得我把你看得很重。于是我无所遁形,无力掩饰,不作辩解,怕弄巧成拙,让你以为我做贼心虚。这样,我按照你“觉得的路线,一口气往下滑陷。而这样一个感性多于理性的女生我,要让感情跟着文字的误导一路走下去是多么容易。
相反,如过你聪慧地不点破,就算我有句子让你产生歧义,你能避开它绕道而行、绝口不提,即使我真的很看重你,也会急于否认这一点,然后搪塞各种理由自圆其说。即便那些理由子虚乌有,反复强调多了,也就信以为真了。那么我的泛滥的热情也终将被稳固的文字所封锁,不再蔓延。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的郑重其事和谨慎负责是当代很多青年所缺乏的。
樊筱,两个特别相像的人,很容易彼此理解,也太容易互相伤害了。一般地,他会很小心地不让对方受伤,可如果对方不小心伤了他,他一怒之下会反唇相讥。他永远知道对方的弱点,知道说怎样的话能刺伤对方。那个对方,就好比是另一个自己。
樊筱,当我被你一句话说得心浮气躁时,我想一定是我某句话让你听了七窍生烟。我们有没有扯平呢?拉锯似的。因为距离吧,我们居然能够忍着彼此折磨的倦怠,一直通信到今天,几乎算个奇迹了。
是去年的十月才开始“认识”的吧,到而今才不过八个月,却已经给你写了34封信,这个庞大的数字让我恐慌和吃惊。
樊筱:快乐!
何依
2000年6月某日
35
樊筱:
你好!
如果不留一句话,你就感觉不到我的挣扎、沉浮和混乱,那么我宁愿我一句话都没留;我不想你为我担心,只愿你快乐,所以,就当这是一张空白的白纸吧!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叫何依。既感叹世间无奈和变幻,何不做闲云野鹤之状,非要寻栖身之地呢?何依?多少有些凄迷,你一直在寻找吗?
樊筱,什么叫“一直”?你明明知道,在你之前,“何依”的名字从未启封!
或者,我叫“可依”你就放心了?因为你知道,“何”上之“人”一定不会“依”到你身边,“依”上之“人”也一定不是你。我是不是又胡说八道了?
我处在一个容易被人误会的年纪,可年轻不是我的过错;而我又总是使用容易被人误会的词语,使得误会的机率就更大了,这的确是我的闪失。可是请你一定相信我,我要的只是一份真挚的友情。如果这已经成为了你的负担,已殃及了你、你的女友,那么,给我一个暗示,我并不笨,这点比清楚,你的暗示我会懂,也会心领神会地走开。“分手”的话让我来说,好吗?——手既未牵,如何分?原谅我女孩子的“面子”;而且你受了伤,还有你的女友安慰你,我可是孤家寡人哦!若是你对我的误会,恰让我成为你与你女友感情的试金石,那么,我是三生有幸!
“认识”你之前,一直是个最简单的女孩,从不去逛街,不去电影院,不参加舞会。只是悄悄地去图书馆,静静地写几行字。从不去信箱前查询信件,该来则来,不来则罢;从不去信件收发员身边打转;从不在电话旁等待。
“认识”你之后,仍然是个很简单的女孩,依然不去逛街,不去电影院;只是学会了从图书馆把书带回宿舍看,也许会有人远隔千里在电波中找我;依然会静静地写几页字,不过不再只是为投稿;依然不会去信箱查询信件;依然不会信件收发员身边欲言又止地转悠,只是见她捧回一叠信件,会不由自主地多看她几眼,也许其中就有我的;也不会一听宿舍里的电话铃就激动,就算是找我的,也能若无其事,只是一接电话就被你点评:慢慢说,别着急。是的,我总是不够沉稳。给我时间,学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