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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兄妹(19)

作者:谁是金毛玲 阅读记录

他记得有一天下午,他坐在床前给徐珍按摩。徐珍看着他,然后突然问他:“你会对小树很好很好吧?”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了头。徐珍慌乱地抓住他的手,一边哭着一边重复着“那就好……那就好……”

唢呐吹的一声比一声响亮,哀伤又凄异。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睫毛,又落在他的脸颊,冰冰凉凉。他抬起头,只见灰暗的天空下起了雪。

其实直到那个时候,周岢都没有觉得徐珍是真的死了。直到他抱着照片走到下葬的地点,直到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悲鸣,直到落棺,直到一层层土混着薄薄的雪一点点把棺材覆盖。他才真的在某个时间点上意识到,自己以后真的没有妈妈了。

明明她牵着自己上街买糖吃的那双手的温度还在,明明她安抚着他打针时的笑意还在,明明她把自己的奖状挂上墙后落在脸颊的亲吻还在,明明在那个夜晚她的拥抱还在,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呢?她明明那么爱这个家,为什么选择了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一生呢?

雪花一片片地落下,土也已厚厚地覆盖。

一个矮鼓鼓的土包,就代表了一个人一生。

第9章

2004年在周岺的记忆里是一场永不停歇的大雨。潮湿,逼仄,暗淡,苦涩,又有那么一点温暖。这种感觉大概是那种,深夜在雨夜街头遇到一盏恰好亮起来的街灯,街灯下飘着斜斜密密的雨丝。也好像是那种,一个人在深夜静静地点起烛台,而烛光恰好吸引了一只灯蛾作陪。

徐珍的丧事结束后,周善才将家电店面转租了出去,把两个孩子交给自己爸妈看着,自己北上而去。那个时候街坊邻居都在传,说周善才不管孩子了。大人们七嘴八舌的话语,就被孩子们学了去。

所以当有一天,周岺哭着回家告诉周岢说“爸爸不要我们了”的时候,周岢立刻问,是谁说的。周岺说:“好多小朋友都这么说!”周岢只安慰她说“不会。爸爸每天都跟我们通电话,怎么会不要我们呢?”等把周岺安慰好了,趁着她看电视的空挡,周岢出了门。

他自然是把那群人教训了一顿。一群小孩子也只是把大人们说的话学了而已,并不知道自己话说出去会有怎样的杀伤力。周岢知道,是那些大人们在嚼舌根。但是他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别人说闲话,所以也只能作罢。

其实对于这些风言风语他早已习惯。在他小时候,就有一些人暗搓搓地说他“不像周家人”。那个时候他只当他们瞎说,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再听到的时候,心里的确会难受,但又很不耻他们一群大人这样作践自己一个小孩子。这种茶余饭后无事可做嚼舌根子的行为他十分瞧不上,演变到最后听多了,他就没什么反应了,甚至不再站在暗处悄悄难过,反而能够站在这群人面前听他们讲,黑漆漆的眼珠子就那么盯着他们看。

而每当这个时候,他们也就不讲了。

说到底就是闲的。总喜欢说些什么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满足内心阴暗潮湿的窥私欲。

在这年过完年,周善才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他要带着两个孩子去北京。

这无异于平地惊雷。

周家老人的意思是把孩子放在家里,由他们两个人带着。而且周岢现在十一岁,已经可以照顾妹妹了。

这个提议当然被周善才拒绝了。

他说他要带过去,留在家里不放心。

一听这话,两个老人不高兴了:“什么叫不放心?怕我们照顾不好还是怎么?”

周善才还是那样,从不肯出声反驳父母的话,只是沉默地坚持着。

“你把孩子留家里,这样你在北京才轻松一些。两个孩子花销多大,你一个人在北京怎么养得起?”周老太太坐在床边用手指头指着自己儿子。

“把孩子带在身边,我才能觉得小珍还在……”他说。

这下两个老人谁也不说话了。

“那你带一个。把周岺带走,周岢留下。”周老太说。

“妈您什么意思?周岢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这样。”

“那我想把自己孙子留在身边不行吗?”

“妈您不能这样。这两个孩子我是肯定要带走的。”

周善才心里很生气,甚至最后撂下话便起身走了。

于是正月初十这天,周善才带着两个孩子踏上了北京之行。

听闻这一消息,村子里的人不无惊讶。毕竟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正要花钱的孩子要在北京生活下去实在太不容易了。

可是周善才就是这么做了。

火车站外,周善才去买泡面和火腿肠,留下两个孩子在柱子边上等待。柱子上贴满了宣传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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