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将钗头符双手奉给唐璃,蒖蒖旋即也取出自己的给她。唐璃推辞,二人坚持要送,她最后接过凤仙的,又拔了头上玉簪递给凤仙,道:“就算我们互赠端午节礼吧。”
见凤仙收下玉簪,她和缓了脸色,开始向二人说明缘由:“那殷大公子是皇太后弟弟延平郡王的长子,他母亲陈国夫人是先朝齐太师的长孙女。延平郡王生得俊美,性情又温和,一向深受皇太后与先帝钟爱,齐太师在世时又是先帝器重的宰相,所以延平郡王一家显达尊贵,赀产充积,外戚之中无人能及。不过美中不足,殷大公子五六岁时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竟得了癔症……”
“癔症?”蒖蒖忍不住插言道,“但是我们今日与他交谈,他神态正常,温雅有礼,完全不像有癔症的人。”
唐璃道:“他这癔症倒不是每日发作,好一阵坏一阵,好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但若受了刺激,便会狂性大发。去年他去东宫赴宴,喜欢宴席上一款点心,东宫提举官便把做点心的内人调去延平郡王府伺候他。不料没过多久,他癔症发作,竟拔出他弟弟殷瑅的剑刺死了那位内人。”
凤仙顿时明了,就是因为此事,凌三姑娘宁愿离家逃避也不嫁给殷琦。想到婚事,凤仙又问唐璃:“这殷大公子如今婚配了么?”
唐璃摇摇头:“京中家世相当的不愿与他结亲。去年听说聘了一位戍边武将之女,临近婚期,那家想必听到一点风声,推三阻四,不愿送女儿来成婚。今年又说要推迟婚期,陈国夫人便怒了,前不久坚持要延平郡王解除了婚约。”
凤仙暗暗松了口气。
唐璃继续道:“说起来殷大公子也有些可怜,都二十二岁了,婚事还没着落。”
“他有二十二岁?”蒖蒖很惊讶,“他看起来挺小,我以为顶多十七八岁。”
“因为有病,他从小被关在郡王府中,很少出门,所以肤色苍白,个头也没他弟弟殷瑅高,看上去就小。和殷瑅站一起,所有人都觉得高大英武的殷瑅是他哥哥。”唐璃耐心解释,“殷瑅年纪轻轻就做了皇城司亲从官,而殷琦只能锁在家中,平时最常做的事就是临帖,所以,他字写得倒是挺好的。”
蒖蒖颔首:“他文质彬彬的模样,确实挺像读书人。”
唐璃一哂:“他模样是好,酷似年轻时的延平郡王,不过你们可别忘了他是病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他每次到宫里来,内人们都能躲便躲,好在他入宫次数不多,一年也就一两次。今日他说想一人游湖,陈国夫人便找了艘船给他,又暗中命人乘别的船左右护卫。我们都离他的船远远的,偏偏你们几个糊里糊涂,见他船空就赶着上去,竟然还劝沈家小娘子上船,我都替你们捏了一把汗。幸亏他今日没发病,否则你们就没命下船了。”
其后两日,裴尚食传下讯息:沈家小娘子说与云莺歌一见如故,要求婚礼那日云莺歌前往沈宅,料理婚房饮食。云莺歌领命,并向裴尚食建议让一向与自己配合默契的凌凤仙与吴蒖蒖同往。裴尚食同意,将这两人也列入了婚礼那日赴沈宅的内人名单。
婚期转瞬即至。新郎傅俊奕服绿裳,戴花幞头,骑一匹高头骏马,带着鼓吹乐官,和一干捧着花瓶、花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照台、裙箱、衣匣、百结、青凉伞及交椅的迎亲人,浩浩荡荡地踏着热闹喜庆的乐声来到沈宅。
女方家人拦门索要利市钱,吟诗道:“仙娥缥缈下人寰,咫尺荣归洞府间。今日门阑多喜色,花箱利市不许悭。”
傅俊奕笑吟吟地让随从奉上若干。门开后,有一执花斗的克择官款款出来,将花斗中所盛的五谷豆钱彩果朝门口撒去,让守在大门处看热闹的小孩们争抢,此举名为“撒谷豆”,旨在压制据说会妨碍新人入门的“三煞”——青羊、乌鸡、青牛。
此时天际乌云翻涌,蔽住了明亮的日头,光线渐暗,似大雨将至。傅俊奕蹙了蹙眉,但见拾谷豆的小孩儿兴致不减,笑语不断,他也略略宽心,迈步入内。
女方家人迎新郎入房,先以一段彩帛横挂于房门楣上,待新郎入门,众人即争扯彩帛,称之“利市缴门”,以求沾喜气、获好兆头。傅俊奕进门后回首一顾,只见众人一脸迫切,百手相争,不由洋洋自得,迤迤然来到房中坐下,静候吉时。
时辰既至,礼官请傅俊奕及新娘出至堂中。新娘着销金大袖、缎红长裙,头上有销金盖头蔽住头部,面容暂时看不见,但身段窈窕,行动间姿态聘聘婷婷。傅俊奕遥想沈柔冉美貌,满心喜悦,唇角一直含笑。一段红绿彩帛被绾成同心结,傅俊奕手执槐简,挂着彩帛一端,另一端则由新娘挂于手上,傅俊奕倒行,牵新娘来到堂中,此举谓之“牵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