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冉明眸含光,举目逐一审视舟中众女,然后冷静地道:“说吧,你们中,谁是莺儿。”
莺歌怯怯地看了看蒖蒖,蒖蒖向她颔首,她才鼓足勇气承认:“我便是故事中的莺儿,真名叫云莺歌。”
沈柔冉上下打量她,良久后再问:“你指责傅郎薄幸负义,可有证据?”
莺歌取出早已备好的当年订婚所用,叙有双方三代名讳的草帖子、细帖子,以及傅俊奕亲笔撰写的多封书信,一一呈于沈柔冉面前。
沈柔冉徐徐展开,每一页都仔细看过,最后看到傅俊奕当初写给莺歌的情书,不禁冷笑:“果然是傅俊奕写的,非但笔迹一样,连这些描述思慕之情的辞句,都与写给我的别无二致。”
她又细问莺歌傅俊奕家中之事,莺歌有问必答,与事实分毫不差。沈柔冉心下已信了七八分,沉吟片刻后,她对莺歌道:“现下这些帖子书信,只能证明傅俊奕与你曾有婚约,至于你落水一事,证据不足,尚不能断定他有心害你性命。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看出事件端倪,只是需要你配合,不知你是否愿意。”
莺歌表示愿意配合,沈柔冉遂让莺歌附耳过来,低声交待她如何行事。言毕见莺歌一脸凝重,又冷肃言道:“事关重大,若你有半句虚言,这事便行不得,否则必然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莺歌郑重朝她施礼,道:“我保证我所言句句为实,亦甘愿按姑娘嘱咐行事。”
沈柔冉点点头,对蒖蒖道:“好了,银字儿听完,你们送我回岸上吧。”
回到岸上,沈柔冉见母亲已在原地等待,面色如常地向母亲走去,言语间并不提采莲船上之事。将要离开时沈柔冉回顾蒖蒖等人,含笑施礼道:“后会有期。”
持棹的少年依然引袖掩手,让三位姑娘扶着上岸。蒖蒖见他这一路一直默默撑船,并不多言,此刻又颇显君子之风,不由心生好感,心想今日领了他这份人情,日后总是要还的。他看上去性情颇柔弱,只怕难免会受强势的内侍欺负,自己若与他相识了,以后或可相助一二,遂问他:“你在何处做事?”
少年低首微笑,但不答话。
蒖蒖又追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那少年稍显犹豫,最后还是说了:“我姓殷,名琦。”
“殷琦?”蒖蒖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颇有几分耳熟,还在思索回忆,而立于她身后的凤仙早已朱颜失色,盯着殷琦,一脸惊愕。
第八章 婚礼
蒖蒖向殷琦道别。殷琦见无人再来乘船,便弃了小舟,跃身上岸,刚朝着蒖蒖的方向行了两步,前方花树之间忽然涌出两行人,迅速来到殷琦身边,有为他遮阳打扇奉上椅子的内侍,有为他端茶送水的镣子,还有一名侍女端着银盆在他身边跪下,手举银盆,静待他洗手,而另两名侍女一人端着的盘中盛手巾,一人盘中盛白芷、桃仁、杏仁、沉香、皂荚、鹿角胶等合成的“永和公主香澡豆”,均奉至他面前,以供他取用。
殷琦在蒖蒖等人讶异的注视下洗了洗手,又接过镣子备好的水饮了一盏,神态自若,举止从容,仿佛视这大内后苑如他家中一般。这时有位四十岁左右的贵妇趋近,罗衣浮金缕,云鬓萦珠翠,服饰工巧不在郦贵妃之下。她见了殷琦即爱怜地以丝巾去拭他额上泛出的薄汗,柔声道:“伽蓝儿,泛舟这许久,也累了吧?皇太后适才问起你呢,快随妈妈去向太后请安。”
殷琦在她半拉半哄下起身,似个幼童般被她牵着往太后所在殿阁处去,走至蒖蒖等人近处,略略止步,朝她们微笑。
他母亲见状,向身后侍女递了个眼色,立即有侍女托着几个钗头符至蒖蒖、凤仙和莺歌面前,呈与她们。
“一些端午薄礼,望姑娘们笑纳,感谢姑娘们陪犬子游湖。”殷琦母亲含笑对蒖蒖等人说。
几位姑娘只道是寻常端午礼品,谢过夫人,接下钗头符。待裣衽送走殷琦母子,定睛一看手中礼品,才发现那钗头符上的小符儿并非彩缯剪成,而是金叶子锤揲而成的。
姑娘们面面相觑,均未料到这夫人会把她们对殷琦近似雇佣的行为视为陪伴,且出手如此阔绰。
这厚礼也引来周围内人的围观。其中有位八岁便入尚食局,熟悉宫中人事的内人唐璃,对她们冷笑道:“我说你们为何如此大胆,小命都不要了,去上殷大公子的船,原来是为了陈国夫人的赏赐。”
她说完便一脸不屑地走开,凤仙一牵蒖蒖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唐璃身后,待走到僻静处,凤仙绕至唐璃面前,赔笑道:“我们入宫未久,很多人不认识,许多事也不知晓,全靠姐姐从旁提醒,才不致犯大错。今日我们稀里糊涂地上了那艘船,只是贪玩,原不知执棹的公子身份,更不认识陈国夫人。若面对殷大公子和陈国夫人有何禁忌,还望姐姐明示。这个钗头符,若姐姐不嫌弃,便请姐姐收下,聊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