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单纯,当年如果说谎,一定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骗不了人的。”蒖蒖叹道,“我估计这珠钿的秘密她是真不知道……你问她珠钿是从何处得来的了么?”
赵皑道:“自然问了。她说是花重金从宫外买的,但说到这点时神色倒有些不自然。我还欲追问,这时庄文太子妃走了过来,我便不好再与她多说了……但也无妨,待杨子诚入宫,禀明官家此案隐情,官家自会召云莺歌来审问。今日皇城门已关闭,已无法入宫,我先带你回我王府,明日一早一起入宫。”
蒖蒖诧异道:“我也去?就这样大剌剌地去,还未靠近宫门便会被人捕了关押起来吧?”
“本来我准备让杨子诚禀报官家后再带你去,但如今情况有变……”赵皑蹙了蹙眉,“适才有东宫的内侍来魏王府,说太子妃回城路上遇见信安郡夫人,一见如故,特邀你明日入宫观礼……你真遇见她了?”
蒖蒖遂把偶遇凤仙之事告诉他,又道:“我一直戴着帏帽,她没有看清我面容。但我与她相处多年,彼此太熟悉了,虽然我故意换了口音与她说话,她仍有认出我的可能。现在特意相邀,不知是祸是福。”
赵皑沉吟,须臾神色凝重地道:“凌凤仙这人颇可疑。你曾告诉我,云莺歌送你的珠钿一共五枚,大哥薨那日你只用了眉心那枚,其余的留在你房中。你被囚禁后,你的小院曾被查封,所用物件被抄没入库。这次回来,我设法查了当年你被查抄入库的什物,结果发现,凌凤仙被聘定为太子妃后,以忆及姐妹旧情,想留点念想为由,请皇后把你留下的首饰赐给她,皇后答应了,赐给她的首饰中就有这套珠钿。”
“你是说,凤仙可能与这珠钿有关?”此事远不在蒖蒖意料之中,本能地拒绝将凤仙与之联系起来,但心头却有一朵疑云隐隐泛起。
“是否有关,明日审问云莺歌就知道了。”赵皑又道,“既然太子妃出面邀请,你不去等同大不敬,是躲不过了,所以我去找殷瑅。皇城司逻卒在城中刺探消息,经常需要乔装改扮,有专人负责乔装易容。我请殷瑅找了一个来,就是外面那位妇人,稍后请她给你和杨子诚化妆,让人看不出本来面目。明日你随我入宫,亲王妾的席位远离御座,一时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你。浙东路转运使向官家进献了一批山珍海味,明日一大早要送入御厨。为免杨子诚被人认出和追杀,进皇城之前,我让殷瑅安排他先扮成运送货物的小吏,混迹在人群中进入御厨。待婚礼完成,宴会将开时,官家、皇后和太子夫妇都要各回寝殿更衣,这时我再带杨子诚入福宁殿见官家。”
殷瑅带来的妇人果然精通乔装易容之术,用妆粉胭脂青黛在蒖蒖脸上涂抹勾勒一番后,蒖蒖一照镜子,感觉面对着一个陌生女子,围观者也啧啧称奇,均说完全认不出她了。
去年官家赐了一座宫外府邸给赵皑,赵皑今夜便带着蒖蒖回王府,又把杨子诚交给殷瑅,要他务必护杨子诚周全,明日易容后送入御厨。
四更时,那妇人又来为蒖蒖化妆,助她穿好郡夫人礼服,然后赵皑按计划带蒖蒖入宫门。蒖蒖依品阶顺序立于内外命妇队列中,等待太子妃入皇城。
破晓之后,出宫亲迎太子妃的赵皓携凤仙乘坐着六匹赤马所驾的金辂回到皇城。那金辂高达十八尺有余,状如方屋,饰以金涂银,前后驾士有一百五十四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丽正门后,太子夫妇自金辂中下来,在都知、尚宫引导下,一前一后朝大庆殿走去。
内外命妇分列两侧下拜迎接太子妃,蒖蒖亦在其中。当凤仙经过蒖蒖面前时,蒖蒖微微抬首看向她,只见凤仙穿着一身褕翟之衣,头上花钗冠上有大小花十八株,施两博鬓,目不斜视地款款前行,略微上扬的下颌令她看起来颇显高傲,完全没有一丝当年做内人时的谦卑神情。
而这一瞥间,蒖蒖也发现凤仙脸上贴着珠钿,眉间、两鬓及唇两侧,一共五枚,且那珠钿的形状与色泽与当年自己那套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
她会否用了自己留下来的那几枚?这念头在心间一闪而过,但蒖蒖很快暗暗否决:太子妃婚礼何等隆重,她岂可用一位待罪宫人留下的珠钿,这一套或许只是相似而已。
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御文德殿,礼官宣读皇太子妃册命之文,皇太子夫妇拜谢今上,婚礼如仪顺利进行。待礼毕,皇帝回福宁殿,皇太子夫妇回东宫更换礼服,以备赴此后盛宴。赵皑当即让人带蒖蒖来到福宁殿外等待传宣,自己找到杨子诚,亲自带他入殿,求见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