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乍见杨子诚,自是无比震惊,连声问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何失踪。杨子诚老泪横纵地伏拜于地,恳请官家屏退闲杂人等,才从庄文太子要他查蒖蒖身世开始,将太子薨前发生之事一一道出,一直讲到太子薨后自己被人追杀,不得已逃出临安,但暂时没提柳婕妤之事。
他且泣且诉,这些事又纷繁杂乱,皇帝听得一头雾水,只先提一件事:“你是说,吴蒖蒖极有可能是张云峤和刘蓂初的女儿,后来被菊夫人收养,带到浦江抚养长大?”
杨子诚称是,补充道:“当年庄文太子让臣把涉及吴蒖蒖身世的文书证据交给孟司记誊录,现在孟司记那里应该还保存着,官家不妨取来查看。”
皇帝叹道:“当年吴蒖蒖消失在西湖中后,我派人在临安城内外搜查,孟云岫便来恳求我放过蒖蒖,并将那些文书呈给我看了。所以,我没有再让人追捕蒖蒖,想着如果她是张云峤的女儿,这大概是天意,让我放她一条生路。”
杨子诚道:“庄文太子薨之前,吴蒖蒖与他已两情相悦,倾心相爱。庄文太子信任臣,他二人的事从不瞒臣,臣又将庄文太子中菌蕈毒时吴蒖蒖忧心如焚,为他里外奔波的情形看在眼里,所以臣明白吴蒖蒖对庄文太子的心意,她不可能有心害太子。何况庄文太子是储君,将来吴蒖蒖可以为妃,前途无量,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理由伤害自己的夫君。而庄文太子薨后,很快有人来追杀臣,臣便知道,那肯定是真正的凶手派来的。”
“那你知道凶手是谁了么?”皇帝追问。
杨子诚道:“臣只有些猜测,暂不敢直言。吴蒖蒖已在殿外等待,有些更重要的事,不妨让她向官家禀明。”
皇帝睁目讶异道:“吴蒖蒖回宫了?”
这时赵皑在一旁扬声吩咐门外宦者:“宣信安郡夫人入殿。”
蒖蒖闻讯,徐徐进入殿中,朝皇帝行大礼。
皇帝明白了:“你就是二哥纳的妾,宋桃笙是你的化名。”
“奴是吴蒖蒖。”蒖蒖沉着应道,“奴当年被洪水淹没,幸而被人救出,离开临安,去了小时候居住过的宁国府。后来遇见魏王,我们一直以礼相待。此番借信安郡夫人之名入宫,实为权宜之计,奴与魏王,并未成亲。”
皇帝冷冷地审视她,没有就此追问下去,只命道:“当年的事,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
蒖蒖便从庄文太子帮她追查身世说起,提到太子对程渊的怀疑和监视,又细细讲述了与太子撞见柳婕妤和玉氏对月拜祭之事,皇帝听到这里,顿时皱起了眉头。
此时杨子诚从旁道:“庄文太子随后便命臣去查柳婕妤父亲生日,臣发现那一日并非柳堃生忌,而是,齐熙的……”
皇帝无比震惊,重重拍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杨子诚立即伏拜,恳切道:“臣绝不敢说谎。事关重大,臣若有一句虚言,愿受车裂凌迟之刑。”
皇帝闭目,胸口不住起伏,好一会儿神色才有所缓和,又对蒖蒖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你继续说。”
蒖蒖黯然垂目,竭力调整心绪,良久后才缓缓道出那夜她与庄文太子亲近后太子衔去珠钿品尝呵胶之事,随后又说了在宁国府发现蛇毒可能与此有关,最后韩素问以仓鼠证实的经过。
赵皑把此前已候在殿外的韩素问召来,向皇帝展示了那枚犹带毒素的珠钿,赵皑随即又向皇帝长揖,道:“爹爹,蛇毒已被翰林医官院列为禁药,宫中人极难获得。后来我让人查过,这些年程渊一直在用蛇毒治头痛之症,私下聘用了几位捕蛇人,长年为他提供毒蛇。”
“所以,你们想说,害庄文太子的是柳婕妤还是程渊?”皇帝问。
“此事与谁有关,须看珠钿的来源。”蒖蒖道,“奴那珠钿是内人云莺歌送给我的,把她召来审问,便可知珠钿从何而来。”
这日云莺歌也被庄文太子妃带入宫,此刻在皇后殿中。皇帝当即命张知北派人把她带到了福宁殿。
云莺歌尚不知发生何事,一进殿中,看见众人个个神色冷肃,当即吓得跪倒在地。赵皑随即问她珠钿来源,此刻她也不敢掩饰了,垂泪说出了实话:“是凤仙……哦,不,是如今的太子妃送给我的。当时她说要谢我照顾提点,送我这副珠钿,我见珠钿贵重,蒖蒖又喜事将近,所以转赠给了蒖蒖。”
“太子妃?”皇帝蹙眉问,“她又是何从得来?她知道你要送给蒖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