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遥遥+番外(14)
桑歌瞅准了我的弱处,又在这样盛大的场合提出来,明知我不会也不敢,却也毫无顾忌地邀约。这行事风格,怎么看都不像她能够做出来的。
我悄悄地瞥了一眼立在一边的阿雅,只见她也微微地侧向我,朝我笑了笑。
果然是她!啧,果然有了有汉人的血统就是不让人省心,大妃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对手。
场上的忽罕邪与桑歌比试正酣,五个箭靶,忽罕邪箭箭正中心,桑歌也不甘示弱,蹭着忽罕邪的箭矢刺入靶心,除了最后一靶,其余也是尽数中的。
在场之人无不欢呼,忽罕邪也颇为讶异,下了马又来到桑歌的马前,伸出手道:“大阏氏的骑术与箭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桑歌扶着忽罕邪的手下了马,面上是云霞般的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又忍不住骄傲:“我一直都是如此的,只是单于从来不知道也不愿意了解罢了。”
忽罕邪笑道:“是我的不是了。”
二人相携回到席间,大妃看在眼里,嘴角的笑也是抑制不住,同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三人笑得开怀。
我攥着衣裙,看着面前热闹的景象,只觉得有些眩晕,我转身对忽罕邪说道:“单于,妾身身子有些不适,不知可否允许妾身,先行退下?”
忽罕邪瞧见我脸色发白,皱了皱眉,握住我的手:“怎么那么冷?玉堂,把你们夫人扶回帐子,叫曹芦来看看。”
“是。”玉堂扶着我离开,她回头望了一眼,低声道:“大妃和大阏氏就是有备而来的,公主您在这儿孤立无援没有靠山,她们这样也太欺负人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玉堂咬着下唇:“从前嫁给老单于的时候要看大妃的眼色,如今嫁给了小单于不仅要看大妃的眼色还要看大阏氏的眼色,奴婢想想就替您觉得憋屈!”
我沉默一瞬,笑了笑:“那是因为匈奴强盛,她们无所顾忌罢了。等到我们齐国有朝一日也能为他人所忌惮,后世的公主也不用再来和亲,即使来和亲了,也不必如此委屈了。
“都是值得的,玉堂。”
玉堂不反驳,对头嘟囔道:“可我今日看小单于……好像很喜欢大阏氏啊……”
“那是因为西蠡王。西蠡王没有来送贺礼,摆明了就是不服忽罕邪做单于,迟早要反。齐国与匈奴相比,太弱小了,又与月氏相去甚远。亲近匈奴,他做的是对的。”
“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呀?”
玉堂担忧地五官都要挤到一起了,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应该死不了。我天山的菜还没吃完呢。”
“公主!”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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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宴会散去,其余部族的使臣离开,西蠡王还是没有遣人送礼物来。忽罕邪这几日皆去了大阏氏的帐子,我吹灭了烛火,望着榻顶出神。
曹芦此前来给我诊脉,说我近几日胎像不稳,需得静养,不然见了红,孩子若想保住,便有些难了。
我了然于心,便让她继续守住这个秘密。
曹芦有些忍不住:“公主,如今孩子已有三月余,您若再不同单于说,到时候显怀了,单于必定是能看出来的。再者,您若是怕匈奴他们,您就只告诉单于,不行吗?”
我沉默良久,还是一样的答案: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心中隐隐有打算,却不敢告诉曹芦,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敢想一想。可那事却在我心中落地生根,肆意发芽生长。
在玉堂面前坦然自若,并不代表我心中真的毫不慌神。匈奴与月氏本就是齐国在北边的心头大患,这两国若是联姻再联手,进攻齐国,那爷爷与爹爹辛苦为齐国打下的家底,怕也是不够哥哥来抗衡他们的。
我抚上肚子,这个孩子来得到底是福是祸呢?
我又梦魇了,我梦见还在齐国的宜兰殿内,玉兰花一簇接着一簇地生长,我欣喜地叫着,说要爬上去摘花。哥哥站在我后头说:“好啊,你去吧,别怕,我在下面接着你。”
我爬上去了,玉兰树摇摇晃晃,届时狂风大作,我紧紧地抓住树干,却不敌劲风将树干拦腰斩断。我尖叫着下坠,扭头一看,哥哥却没有在树下等我,他背对着我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左手又揽着一位妙龄少女,渐行渐远。不管我如何叫喊,他都没有回头。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腹部如同被千万根针刺般疼痛。
我惊出一身冷汗,清醒的瞬间,入目是冷冽的月光和无尽的黑夜。
原来是梦,还好是梦。
我掀开被子,看了眼身下,有点点血红,所幸不多。
夜风轻柔,可我却是再难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