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44)
“恬不知耻、恬不知耻!”老师推搡着邬玉志,不料是她的额头撞在柱子上。社会对女性有一种错误期待,女性对自己也有一种错误理解,仿佛所有的女性从生下来就应该保持童贞,身体如此、精神亦如此,否则就是一种背叛,对美好的背叛。
直到老师发泄完,邬玉志没有再吭过一声。嘘——有疑问别说,否则会让别人知道你是异类。
叶芝已经懂得了这点,所以,在年级主任办公室听了一下午训诫却没有说一句话,她坐在女儿的床边,神情恍惚,太阳穴隐隐胀痛。她不敢伸手去揉,怕引爆那两颗铜钱大小的炸弹,只好闭上眼睛,记忆像碎玻璃渣在脑海里闪闪发光。
她和舒予苏站在年级主任的办公桌前。那封绿色的信静静地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不能否认这是一封感情真挚的信,但是真情实感又有何用,不及虚情假意所能交易来的筹码。她的女儿也要像她这样,□□裸地被世界伤害吗?她多想将那封信收起来,可她不能,因为游戏不是这么玩的。在每一个应该保护女儿的关头,她都屈从于某种虚伪的潜规则。
“不要以为邬抗当了一个小小的工程监理,就能跟我们白家平起平坐了。以后不要到我们家来,我们家不缺保姆。”舒予苏掸了掸白色的皮包,嫌恶地看着上面沾染的墨渍,仿佛那块墨渍是从与她相隔一米远的叶芝身上飞过来的一样。
“我不会去你家的,我女儿也不会去的。”叶芝恨恨地说,“永远不会。”
兔急红眼、狗急跳墙。教导主任岔开话题,别的话暂且按下不表,只要不见面了,肯定没事了。
“我们要搬家了。”舒予苏笑道,“搬去富豪山庄。”
“以后不要见白冰晖了。”叶芝说。
“以前我不想去白家,你们非让我去,现在我想去了,你又不让我去。”邬玉志双眼愣愣地看着出尔反尔的妈妈。
“你喜欢他什么呀?”叶芝有气无力地抬头。
“他那么好,妈妈你也喜欢他,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他呢?”邬玉志反问。
“那他喜欢你什么呀?”叶芝把攥着的拳头放到女儿跟前,指节发白如颗颗珍珠。
“他喜欢我,我,我……”邬玉志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不重要。”
“长得好看?成绩优秀?性格好?还是有其它什么?”叶芝帮女儿分析,“他是真的喜欢你,还是觉得愧对你?”
邬玉志皱起小脸看向叶芝,她不明白啊,也不想明白,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打碎它?
“孩子,我一手把你们两个带大,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你们之间的感情。以前,我总把你们凑在一起,除了方便之外,我也有私心。如果你和白冰晖是好朋友,我们和白家的关系也更亲近一些。我没想到这样做会带给你困惑,你以为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其实不是。白冰晖也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他体谅我、爱护你,知恩感恩,待你自然也不同一些。”
叶芝努力松开攥着的手,努力地去握住女儿的手,努力地想成为一个可以保护女儿的人。
“如果你总是想着他,而且不由自主,那么,这只是上瘾,像你喜欢吃某种东西拼命吃,像你喜欢看电视拼命看;男女之间的真情实感应该是像阳光一样温暖、植物一样生长、空气一样自由,而不是掉进沼泽地里爬不出来,耽误学习和人生。”
邬玉志摇了摇头,掉进沼泽地的经历她有,偷跑去北方水塔的那晚,她不小心陷进了沼泽地里,回来的时候成了个泥娃娃。叶芝赶紧给她烧水洗澡,你没有鞋子是怎么回来的呀。邬玉志开心地回答,冰哥哥背我回来的呀。叶芝听了,愣了愣,你和白冰晖现在这么好啊。邬玉志骄傲地说,我们从小就这么好了,妈妈,你知道的呀。
“妈妈,就算我和冰晖哥哥之间不是爱,为什么我不能去白家?就算我不能去白家,为什么我不能跟白冰晖见面?”邬玉志昂头问道。
叶芝默默无语,她搭在女儿身上的手缩了回来,接住脸上啪嗒啪嗒如黄豆般掉落的眼泪。
“孩子,妈妈当年在白家是迫不得已,是为了谋一份工作,是为了让你能吃上饭,是为了维护这个家。你以为白家是拿妈妈当朋友吗?你以为妈妈很想去白家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邬玉志嗫嚅道,“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冰哥哥也说了对不起……”
“孩子,白冰晖一个人能改变什么?白学文和舒予苏能看得起我、看得起你吗?白冰晖会永远这样知恩感恩看重你吗?就算他会,那你们的感情也永远只能靠他的恩惠维系,会非常脆弱。只要哪一天,他厌烦你了,你们的感情也就破裂了,而且你将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