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34)
“没有。”
“真的没有?觋罗,你看你哥哥这么无情。”桓远装出失望的表情向觋罗诉苦。
陶七笑出声,“那我送你一顿揍,你想报仇就活着回来,怎么样?”
觋罗也扑哧一声笑了。
“那也要你办得到才行。你忘了你就从来没赢过我?”桓远不屑一顾,“七郎,自不量力的话不要随便说啊。”
陶七不笑了,就是那半招让他恼得很。可桓远说的是事实,他们比剑他从没赢过。桓远说他说大话并不错。
“迟早。我迟早会赢你。”与桓远无关,但他控制不住声音里微微的愤恨。
朋友并不在意,反而笑了。
“看来就算是为了证明你迟早也赢不了,我也得回来了。”
第 13 章
13
陶七骑在马上跟在祖逖后面的时候仍缺乏真实感。
他站在屋外,听到祖叔叔问师父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师父只道:
——祖兄,让七郎活着。
没有更多。
他走了。他不敢去见觋罗。
走的头一日,他才告诉她。
——七郎……哥哥也要出战了?
——嗯。
——和阿远一起?
——不,我和祖叔叔去豫州。如果我们到得了的话。
——哥哥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
——一定要去?
——我爹和哥哥们是在豫州死的,我想去看看。
即使不知道去了有什么意义。
即使知道自己也许同样会死在那里。
却依然为了死者,抛下生者。
明明想望着“生”,却被“死”所吸引。
——哥哥……七郎,我能和七郎一起去吗?
——你和师父一起留下。
——可我——
——觋罗,别任性。
少女脸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泪珠在眼里打转,就要落下来。
陶七伸手,接过那眼泪。
温热的液体转瞬就在手指留下湿润的痕迹。
他费尽力气,才把后悔咽下。
她眼睛红红的,黑色的眸子被不安填满。
他不敢看那眸子。他感到自己就像犯下了某种背叛,但他想去。
多么奇妙啊,因为活着,所以惧怕着死,但又受好奇驱使,主动投到死的罗网里去了。
师父没有阻拦,也没有问原因,只问他是否清楚其中危险。
——想好了啊,那就去吧,照顾好自己。
——师父,觋罗她——
——她会没事的。觋罗是个好孩子,她明白的。七郎啊,
——别急着把命丢了。
——赢了就北方见,输了,就回来。
——我们等着你。
祖叔叔的马停了下来。
“七郎,过了江就不能回头了。别人我不管,但你现在想后悔,还来得及。”
陶七抬起头,望着面前宽阔的江面。运送兵马的船只排成列停在岸边,正是水涨季节,那些船在随水波上下浮动得厉害。负责传令的士兵拼命奔跑,登船的骑兵拽着惊恐地战马艰难地上了船,搬运粮草的民夫弓着身子推着小车前进。
布满阴云的天空另一头,是无人的江北大地。
陶七咬了咬牙,骑马走上前去。
“祖叔叔,师父说,我们迟早要回到北方去。”
祖逖笑了,拍了拍七郎的脑袋。
“你师父说得不错。我知道了,那就走吧。”
第 14 章
14
北方传来了好消息。桓轸进入了关中,祖逖在谯郡驻扎下来。
谢玄一开始并不认同兵分两路、同时攻打秦赵两国的策略,但兵家之事非他所长,便没有说什么。两位朋友说这是陛下的意思,等了这么多年,陛下希望尽快收复北方,有些心急也是正常的,尤其是现在陛下身体欠佳,恐怕想赶在有生之年完成这一大业。
觋罗在七郎走的那天爬上晚上观星台换下值夜的天文观生一个人坐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谢玄推开门,只见小姑娘坐在在自己房门口,听到开门声立刻站起来,抬头对自己道:
——师父,月犯心前星。
谢玄感到浑身血液静止了。
豫州有灾。
也许这就是命。
——觋罗,有没有别的?
——没有了。
当然没有了。觋罗也是他的弟子,绝不会遗漏。小姑娘脸色苍白,但未显慌乱。
——不急,再看看。也许说的不是我们。也许有变。
女弟子行了一礼,转身朝院门外走。
——等一等。
小姑娘回过头,疲惫地问:
——师父,何事?
——一夜没睡,先去休息吧。
豫州传来好消息,谢玄松了口气:也许那天象并非指向他们。雍州也传来了好消息,谢玄依惯例每月入宫面见陛下的时候,见陛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精神似乎也好于往常,对谢玄道朝中此时一片赞誉支持之声,看来天命在我朝,统一大业行将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