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7年的冬天,我第一次一个人乘坐半夜的火车去传说中的人间天堂,那时候火车还没有提速,下午五点半发车,要次日早上九点多才能到达萧山。
到了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就崩溃了,无聊得、空虚得崩溃了。有那么一刻我承认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赌气跑来坐火车,我为什么要跟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挤在这个逼仄的车厢里。时间越晚,温度越低,我瑟瑟发抖,冷得只能扯过车窗旁那万年不洗的窗帘来包住自己。
那是一次糟糕的出行,从头到尾没有一丁点儿快乐的回忆,所以跟朋友说起过去的旅行,我从不说我去过杭州,我那怎么能叫去过呢,最多只能算是路过嘛。
去年走完新藏线到达新疆叶城,在陌生的南疆我们一群人想尽了一切办法才租到车到了和田。当我以为这就算完了的时候,S跟我说,从和田到乌鲁木齐要坐26个小时的车,完全没有注意到石化的我,他还感慨了一句,不到新疆不知道中国之大啊!
中国之大啊!大啊!
不过那时候的情况又有点儿不一样,因为不孤单,所以也不是很害怕。四年多之后我又一个人坐上了来杭州的火车,还是晚上发车早上到。那晚火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我被站台上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半夜的车厢里还有人在小声地聊天,邻床的男人发出均匀的鼾声。真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对这个世界的敏锐感知在缓慢地流动。
其实在我们小时候,都是一样天真一样单纯,灵魂这回事,是后来慢慢长出来的。
有时候,我觉得生活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曾经有一帮朋友在一起讨论,我为什么要旅行?大家畅所欲言,各种金句层出不穷,而我印象中最深的两句话是:如果不出去看看,你就以为脚下这片土地就是世界。有时候,我真的觉得生活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有一天我和一个朋友出去吃饭,正是中午放学的时间,一群穿着校服的男生蜂拥而出,原本就嘈杂的小饭馆里更显得热闹和逼仄。背朝着我的那个男孩子的袖子上画着好大一个卡通人像,我不太记得是不是蜡笔小新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朋友问我说,难道你没有在校服上画过?我摇摇头,没有,一是因为时间太久远,我已经不记得穿校服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二是因为,我在画画方面真的没有一点儿天赋。我看着他们年轻的笑脸,突然心生羡慕。可是我朋友在一旁嗤之以鼻地说,有什么好羡慕的,还在上学,什么事都不能做。
可是,年轻啊,我幽幽地说。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叹老,我也知道这是一件矫情的事,但是我由衷地觉得青春真的很美好,像晨光、雨露、花朵、青草一样美好,像音乐、摄影、旅行、微笑、爱情一样美好。
不对,它比她们都更美好,因为这一生,我们只有一次青春,却未必只有一个爱人。
请你千万别成熟
看《少有人走的路》,开头第一句就击中我:人生苦难重重。从成年以来,我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面对生活和命运,早已经习惯了独善其身。虽然骨子里依然是悲观主义者,可是至少表面上呈现出来的是乐观开朗并且热情的样子。虽然我对眼下的这一切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我依然会被悲伤轻易地击倒。
五一的时候我们一群朋友相约在北京,去看草莓音乐节。第一天晚上万能青年旅店唱到“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的时候,我打通我一个朋友的电话,举着手机歇斯底里地喊,你听啊,你听啊。那一刻有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晚上回去的公车拥挤程度远远超过你的想象,堪比春运。我们几个好不容易分批挤上去之后,有个站在门口的男生用已经嘶哑的喉咙开始喊,咱们唱歌吧!
他吼完之后,全车雷动着呼应他,一车陌生人,纷纷扯起自己的嗓子一起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毫不夸张地说,如果青春中没有过这样的片刻,没有过这样的夜晚,我真的会觉得有些遗憾。
这些年,我一直像一个失败的哪吒,在残酷而坚硬的现实中负隅顽抗着,为了那些飘浮在空中根本没法命名的东西。
我没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但我一直活得很真,想笑就笑,被伤害了就蒙头大哭一场。我没有被这个世界改变,虽然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也不知道这能否令那些喜欢我的人多少有些宽慰。
我对人生的态度一直淡然得贴近消沉,认为向这个非我意愿而来,又不知道何为目的、何为意义的生命卑躬屈膝地讨好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