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分钟,”姚露西看了看表,皱着眉头看我,“已超过16分钟。你林大小姐可真难等啊。”
我拿了菜单,递给露西,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你随便点。当我赔罪。”
她立刻眉目舒展。我看着这样的姚露西,暗自觉得好笑。这个女人,小孩子一样,好哄,好骗。
姚露西,姚谦墨。兄妹,同父异母。露西是姚家见不得光的女儿。混血,妈妈是法国人。
姚爸爸桃花运太盛。
姚露西的降临是个意外。一个不讨好的意外。姚妈妈无论如何不肯认她。这两兄妹彼此知道对方存在,但在大学之前从未谋过面。
同时考上耶鲁。露西和我一样,念商学,姚谦墨念法律。他们,因为在同一家银行同一个窗口领从同一个帐户打过来的生活费而相逢。
世界最高等学府,耶鲁大学。我在那里认识姚露西。
露西很特别。
那时候的她,中文一字不会,爱结交华人。
我是她的中文老师。
那时我刚到美国不久,靠可怜的奖学金度日。我不会要胡欣给我的钱。
而她姚露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我和她做朋友,原本只想着各取所需。不料,她这人难以应付。对我太好。我吃不消。最后只得付与真心。
我们,彼此都是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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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姚谦墨——
这人我与他不熟。见过几次。第一次照面,在开学典礼,我刚做完新生代表讲话,下台。被一个趾高气昂的人拦住。
那人用中文说,“你好,我叫姚谦墨。”
我用中文回,“麻烦让让路。”
“姚谦墨,法律学院高材生。我从和我合租一间公寓的姚露西那里得知。”
那时候听露西这么说,我点点头,没在意。
然后她说,“他是我哥哥。而且他等会儿会来看我。”
我听了差点晕倒。弄不懂这人生际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了?没事吧?”她慌忙地上前扶我。
然后我就真晕了。
那时候水土不服的严重,加上打工回来淋了雨,感冒发烧脱水一起来,我硬撑了一晚,想着第二天是周末,可以在家睡一觉,也就没太在意。
而对自己身体这么大意的后果便是,我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在中餐馆打工赚来的钱全部付了医药费,还不够。
而送我去医院的,正是这位姚谦墨。那时候他打横抱着我跑,我额头磕在他尖利的下巴颌上,模糊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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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这次,我们见了三次面。
姚谦墨这人,天生有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俊俏脸孔。这也是我至今还记得他的主要原因。
姚露西只看价格不看菜色地乱点一通,这个女人,永远这么活力十足。
我点了一杯拿铁。
露西问我:“你回国准备干些什么?”
“我还没想好。”
我其实早就想好了,可是有姚谦墨这个外人在场,我不便多说。
“去我的公司吧!我叫托尼聘用你,薪水优待。”露西建议。
我笑,不说话。
作为我唯一的朋友,露西当然知道我的沉默,便是拒绝。
托尼是露西的未婚夫。四五十岁。我问过露西为什么选托尼。毕竟露西条件很好,没必要跟比自己年纪大这么多的男人一起。
她却说,“我从小过着没有父亲的生活,有点恋父情节并不奇怪。”
“林为零从不靠男人。更何况……那还是你的男人。”
我喝一口拿铁,答道。
这样说似乎引得露西不高兴,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把她当朋友,就不会说一些违心的话,刻意逗她开心。
我试着转移话题,便问露西:“我想尽快找套房子,从酒店搬出去。你有什么好介绍?”
“你要什么样的房子?”姚谦墨插话。
“简单点。离滨海金融中心近点。交通要方便。”
“我有一套公寓想要转租。户型不错,要不要抽空去看看?”他说,面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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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凌晨我才被放归房间。
露西是话很多的人。
思维跳跃,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
乐此不疲,且不需要太过认真的听众。
我只要适时“嗯。”“是吗?”或者摇头点头,就足够了。
这一切,维持到她哥哥姚谦墨离开。
他那时候接了个电话,刚开始的时候用英文,看我们一眼,突然又转成日文。
蹊跷。
可惜,露西听不听得懂我就不知道了。我倒是听得一句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