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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精(9)

笛子就看镜子里秧秧指着的那点小小的浅褐的颜色,心里有了一些坚决的安全感。

但没有太久的时间,那件事就淡了。笛子和秧秧,依旧像往常一样生活着。

一个大事件很快被时间冲淡,那是一个善于忘记的年龄。

玫瑰花精(八)

深夜,困顿如潮水般来临,思维进入一片无知的茫然,并且,就这样沉了下去……

一阵低低的呼喊和猛烈地摇晃,把她从那飘忽的深渊拉了上来。

循着那黑暗的路回来,她撑开沉重的眼皮,看见秧秧跪在自己的面前,因为距离太近,秧秧的脸看起来有些变形,眼睛失真的大,并且闪烁着兴奋的光,像一双从黑暗中探出来的猫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感兴趣的猎物。秧秧一头浓厚的黑发凌乱得像一堆茂密的海藻,积压在她的脑上和后背。她肩头就这样前倾着,专注地看着笛子,带着期待和兴奋的神情。

笛子拿手虚晃了一下,模糊地说:“我要睡觉!”就继续朝着那个自己喜欢的深渊陷下去。

又一阵猛烈的摇晃,笛子恼怒地伸出手,虚张地挥了一下,人却已经坐了起来——秧秧不允许笛子不陪着自己兴奋。

秧秧上美院附中了。

秧秧已经可以离开家,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了——虽然离家很近,但不能否认,一个自由的天地就要展现在秧秧的面前——那里面有什么?

一切神秘的事物,一切期待的事物,一个全新的世界,秧秧预感到,那些就像一个包裹着的礼物一样,就要被她自己打开了,里面装着什么,她并不知道,因为神秘,所以值得期待。

而现在的秧秧是一棵疯长的小苗,自己都能够听得到自己关节生长的喀嚓声,还有成长伴随着的叛逆,或者那是天性中就带有的桀骜不驯。

秧秧再摇了摇笛子,确定她确实已经苏醒,就放松地往后仰了仰,坐在床上,先深深地叹了口气——那种十分愉快的叹气声,然后百无聊赖地把手往后撑着,说:“笛子,我就要住校了。”

“不会的,妈妈不会让你住校的。”笛子靠在床头,揉着还十分惺忪的眼睛说。

笛子喜欢睡觉,并且期待每天都有梦,梦里面的情景通常都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爸爸同意了。”秧秧光着脚下了床,不以为然地说。她穿着母亲自制的白色棉质睡裙,睡裙做得大,母亲希望能多穿两年,可是,秧秧已经看过很多遍商店里那些带着蕾丝花边的吊带睡裙了,她对穿了十几年的母亲亲手缝制的式样简单的睡裙,已经感到厌倦。

“妈妈说美院是个大染缸,谁进去都变坏,她说不让你住校的。”笛子看着在她眼里已经十分成熟的秧秧,觉得羡慕,成长在她眼里,还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秧秧不以为然地笑笑,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包香烟。这在笛子这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在笛子看来,吸烟是危险的,带着一种张扬的自我放逐的意味,一种体验危险的希望,是踏进冒险旅程的第一步。

在秧秧看来,又何尝不是这样。但秧秧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的,她更愿意认为自己生来就是会吸烟的,她那刻意学来的叼烟的姿势,也是与生俱来的,她与生俱来就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子,一个风格明显的女子,一个气质独特的女子。

并且,女艺术家似乎都是应该吸烟的。而秧秧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有了明确的目的,那就是做一个美丽的女性艺术家。

艺术家符合她的想像,特别、敏感、气质飘忽诡异,并且感情丰富。但十分重要的一点是,得是漂亮的,那才能成为众人的焦点,才会站在被注目的喧闹位置——秧秧是害怕寂寞的。

秧秧执著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迈进,包括学习潇洒的吸烟姿势。

秧秧浅浅地夹着香烟——那姿势还不是十分娴熟。

秧秧用新近常采用的不以为然的语气说:“什么叫坏?不过是和别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有点不一样罢了。”

笛子想说点什么,但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秧秧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思想成熟的大人,她只有仰视她的份。

“很多东西都是会来的,笛子,许多事情都会发生。”说完,秧秧就把得意和暧昧的笑容留在了脸上,侧着脸,看阁楼窗户外面婆娑的树影。

秧秧美好的侧面轮廓就清晰地呈现在笛子的眼前,秧秧的脸又脱了一些奶气,长得妩媚了许多,有些凹陷的大眼漆黑明亮,挺拔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嘴唇,一张有着柔软线条的鸭蛋脸,在笛子眼里,秧秧的美无人能及。

“你们班的男同学肯定会追你的,附中的学生已经很胆大,听说还有在学校外面租房同居的呢。”笛子把手拢在嘴边,更低声地说,表情里有着十分的恐惧。但她看见秧秧脸上的表情,熠熠生辉。十一岁的笛子,以为接吻就有可能导致怀孕的笛子,当然不明白,十五岁的秧秧是怎样期待着快速地成长,怎样迫切地期待着关于成长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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