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我要回家了。”她淡然地回答。
“秧秧,你要走?!可是我们都没有接替你的人!”莲的语气焦急起来。
“我来的时候你们不也只有两个人吗?或者再找一个?”
“找一个人得要时间啊!不行,秧秧,你起码要等到我们找到人才能走。”莲开始撒娇。
“可我已经买好票了。”
“一个星期。”
“……”
“秧秧,帮帮我。”
“顶多一天,我后天的火车票。”
“一天顶什么用!”莲有些气急了。
“莲,没办法,我想回家。”
莲让步了,说:“一天就一天吧,先把开业这天应付了再说,大不了,以后还两个人跳。”
走出电话亭,她仰头看初夏晴朗的天空,久违了的天空。她上了天桥,在秧秧和她的感觉里,桥离天空会更近一些。
她反身靠在天桥上,胳膊支在栏杆上,仰头看那蓝的天空,那天空,似乎真的更近了,一群大雁排列着飞过,她露出沉溺的微笑。
她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初夏的风吹动着她的长发,海藻一样在空中摆动。
她蓦然起身,看过去,空无一人。她顿了顿,慢慢地向前方走去。
靠在汽车站的一个柱子旁等汽车,太阳照在她的脸上,长久以来没有过白天的生活,让她脸色苍白。她眯着眼睛,看耀眼的阳光,十分寂寞的初夏的阳光。这里是他们曾经碰面的那个汽车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来了这里。
初夏的天气已经热了,她把那黑的外套抱在手里,跟着人流上了刚刚驶进车站的汽车。
上车的刹那,敏感地觉得自己的包动了一下,回头,看到一张惊慌的年轻的脸,那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恐怖。
受惊的年轻男子眼睛里涌上了一些狠狠的表情,仿佛是在威胁,然后仓皇地下车离开。
他转身的瞬间,她看到他耳朵旁边小小的一个肉坨,她呆了呆,震惊地扑到玻璃窗上,看着那个个头小小的男子。男子头发长而凌乱,穿着灰色的衣服,这是他给她的所有信息,但她很快发现,这个男子的身形像极了章一牧的父亲。
她扑在那里,许久才重重地喘出一口气来。
那个男子还徘徊在她离开的那个车站里,车站人不多。他眼神飘忽地掠过旁边几个人的挎包,同时遭遇到一道犀利的厌恶目光。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骂,啐了一口唾液在地上,然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她曾经靠过的那个柱子旁,看上面的一则寻人启事。
他的目光散漫地在启事上游移:
“……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看见这封信,一切的努力,都徒然无效,面对偌大的一个城市,我感到乏力,因为找不到你。我曾经在这里碰见过你,梦一样的相遇,而我居然傻到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
他看得零散,不时地拿眼睛瞟着在车站里穿梭的人流。
“……真希望有机会再站在你面前,请求你的宽恕,请求一切被伤害过人的宽恕,
……
在我们还能够相爱的时节里,真希望能有机会,让以往的那个我,能够继续爱着,以往的那个你……”
汽车进站了,那个年轻的男子看到从附近赶来的同伴,两个人交换了眼神,然后和着人群向车门挤去,在拥挤的人流中,只看到他有一头乱发。
夜晚的地下室里,她在台灯下为自己细细地化妆,墙角放着收拾好的简单行李。
流荧的眼,华丽的唇,轻盈的眉,头发用喱水故意抓出一些凌乱的味道,再把那闪着暗光的七个银环戴在耳朵上,“哧”的一声,“黑毒”香水雾一样在空气中散漫开来,一阵浓郁的香味,熟悉,亲切,并且夹杂着抓不到的空洞痛感——秧秧仿佛就在这里,但那种存在却是那样的不真实。
她茫茫然地,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她伸手抓了抓镜子里那张茫然的脸,眉尖突然生出一些破碎的表情,她缩回手,顿了顿——这是和秧秧最后的相聚,秧秧,这也是一场告别,我要开始新的生活,希望在彼岸,我将和你告别——和过去告别,向未来迎去,原谅我,宽恕我,然后再祝福我吧,秧秧!
她穿上高筒的皮靴,转身开门离去。
门被重重地关上,震动着没有熄灭的台灯,那昏黄的光线,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一晃,一晃……
一切,都归于平静,只隐隐听见一首老歌,不知从哪个角落,幽幽地飘来,又漫无边际地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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