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客气地招呼乔晋吃菜,看似表面地询问有关乔晋的问题,慈祥而不失威严。
秧秧快乐地笑着,一副因为被宠爱而没心没肝的架势,然后花枝乱颤地左右卖乖。
笛子微微地笑着,很艰难地支撑着。
其实桌上所有东西都是虚设的了,只有面前的人,所有人,当然包括了他。
她不能控制地要向下陷去,朝着那个没有底的黑洞,可是他们都在跟前,虽然没有注意她,但都感觉着她。她艰难地控制,头晕目眩地坚持着,快乐的声音渐渐地遥远。
秧秧转过头,很快乐的容颜,说笛子今天很害羞,她对乔晋说,她的这个妹妹是很害羞的。笛子看到他的目光过来了,让她满心喜悦过的目光,现在成了是她心里面没有底的黑洞。她把眼转开,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自己碗里,用筷子一点一点地戳。
他终于要走了,秧秧拉着他的手,他在门口向一家人告别,微笑着。他的目光在笛子脸上停留了片刻,只那么短的时间,笛子的心猛地跳了跳,生生地疼。
那个晚上,这个曾经蒙着灰的家是快乐的。秧秧送了他以后,又回来了,她要在这里住一天,好久没有来看过母亲和外婆了,并且她有许多私密的话,要在夜深人静时和笛子分享。
坐在出租车里的他,感觉着一种令人难堪的震撼。
她竟然是秧秧的妹妹。
而他显然是愧对于她的,但是,他似乎又并没有愧对于她。
他把窗玻璃摇了下来,风刮在他的脸上,暖烘烘的夏天的风,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的心乱得很。
秧秧是颗快乐的种子,撒在哪里,都能长成一棵快乐的植物。
笛子不能,笛子发现,她已经把自己连根地拔起,想要种在她的玫瑰花园里,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了一棵快乐的植物,可是她已经把自己连根拔了起来。
秧秧在外婆怀里撒娇,说下次要带外婆出去玩,外面很好玩的,要带外婆在阳朔的西街住两天,过过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秧秧对母亲和外婆说,她已经留校了,下学期她还是在美院报到,但已经是成教院的一个老师。
母亲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微笑,说女孩子做老师是比较好的职业。
外婆开始打趣笛子,问什么时候也带回来一个小郎君给大家瞧瞧。秧秧搂着外婆的肩,摇晃着外婆,歪着头看笛子,阳光明媚般地笑。
笛子唬了脸,看电视上一只小海豹的眼睛,无辜单纯地看着镜头,十分温柔的模样。
外婆笑着,说笛子害羞呢。笛子是害羞的,笛子甚至不能像秧秧那样搂了外婆撒娇,笛子羞于向除了秧秧之外的人表达感情,包括自己最亲近的人,比如母亲和外婆。
母亲说:“笛子的任务还是学习呢,升本,以后争取考研,这些事现在不应该考虑的。”
那一天能有多漫长,就有多漫长。
洗澡时,两个人站在镜子前面。笛子仔细地打量秧秧,她真的很美,完美的女人身体,丰满、苗条,无一处不是完美的。
笛子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自卑,在秧秧面前,她感到自己是极其渺小的,她怎么能比得过秧秧?
秧秧把一个红丝线系着的绿幽灵水晶挂在笛子脖子上,说:“我们一起挑的,我觉得这块很特别,你看,这里面的图案像一幅水墨山水画,还是长轴形的。”
笛子拿起胸前的那块浅茶色的水晶,举在灯光下仔细地看,很剔透的晶体,里面有晕染开的淡淡的图案。
他和她一起选的,笛子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温暖,也委屈。
“水晶是辟邪的,笛子,它能给你带来好运。”秧秧看着那晶莹的一块,说。
上床了,秧秧就给笛子讲她们两个人的私密话,像她讲以前的每一个男孩一样,她喜欢和笛子分享她的快乐。
笛子听着,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不仁,他原来是喜欢秧秧的,那些眼神,不过是她的误解而已。
秧秧终于在困倦中沉沉地睡去,月光洒在她明媚的脸上,冰凉如水。笛子仔细地看这张脸,这张被她幻想中的爱人赞美和爱抚的她亲爱的脸,憋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冲破堤坝,汹涌蔓延。而曾经那若有似无的爱情,如今更加缥缈得轻烟一样散去了。
玫瑰花精(三十七)
笛子以为,她会慢慢地淡忘乔晋,一切都是可以淡忘的,只要不再刻意地去想他,这没什么难的。一切都要继续,一切都要重新开始,笛子依然期待一个完美爱人的出现,可以挽救她那么深重的不安全感的男人,可以帮助她带给家人快乐的男人,笛子相信,一定还有的。
虽然她时常被纠缠在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的这个问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