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乖乖的,她应该乖乖的,母亲已经太累了。可是,她对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了,她听不进课,不能集中注意力写作业,心里总是充满了恐惧和悲伤。
灯光下安静的咀嚼声,透着寂寞的凄凉。
母亲说话了,要笛子吃完饭给秧秧打个传呼,叫她明天回家。明天就是周末了,而秧秧已经几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她不想看到家里这样的情景。
笛子答应着,安静地吃母亲炒的青菜。那青菜没有炒太熟,一股涩涩的味道,也是悲伤的。
周末秧秧到底回来了,带着一些倔强的神情,处处发火。她不满意,她要的不是这样的家。可是,她终究是放不下的,放心不下惠竹,想看看笛子——其实她想她们想得厉害。
夏天了,秧秧穿着长袖的衣服,在房间里懒散地移动。
惠竹心里怅然的疼痛,她忽略了她的孩子,在这样热的天气里,秧秧还没有短袖衣服穿。惠竹把秧秧以前的短袖衣找了出来,在秧秧身上比试着,说:“是短了点,今天先将就穿着,明天去买吧。”
秧秧并不穿,秧秧是有衣服的,她学校衣橱里自己买的廉价又漂亮的衣服已经塞不下了,只是,她不能在家里穿短袖的衣服。
笛子知道原因,笛子忍不住偷眼看秧秧袖口里面隐约的斑驳伤痕。
惠竹也发现了,惊讶地放下手里的碗,抓住秧秧的手腕,秧秧挣扎着,不给惠竹看。惠竹不由分说掀开秧秧的衣袖,细腻的皮肤上面,几个新的旧的被烟头烫伤的伤痕清晰地呈现了出来。惠竹可以用“气急败坏”几个字来形容。
惠竹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气急败坏地抓起秧秧的另一条手臂看,上面也有几个丑陋的疤痕。惠竹抬了头,用愤怒的眼神盯着秧秧问:“谁?谁弄的?!”
说着就把秧秧整个儿翻了个转,撩开身上的衣服看,被秧秧赌气地挣脱开了。
“谁弄的?!”惠竹愤怒了。
秧秧低着头,并不说话。
“我找你老师去!”惠竹转身就走。
“妈!”秧秧跺脚叫住了惠竹。
惠竹询问的眼神直直的。
“我自己烫的。”秧秧看看赖不过,就轻声地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
惠竹惊讶地跌坐在板凳上,半天才问:“你自己弄的?为什么?你吸烟?”
秧秧把头扭到一边,依旧是那种倔强的表情,并不回答。
“说!”惠竹拍着桌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吼,把两个呆立的女儿都吓了一跳。
秧秧软下来,但并不回答。惠竹气急败坏地摇晃着秧秧,说:“你说啊!到底为什么?”
秧秧叫起来:“问问你们自己!问问你们自己!谁家像你们这样的!”说着,秧秧就哭着跑上了楼。
这是一顿失败的晚餐。
母亲虚弱地招呼呆坐在那里的笛子:“吃饭。”然而自己却走到沙发那边,把带回来的作业本铺好,批改。
笛子胡乱地吃了些东西,就放下碗,想帮母亲收拾,又觉得母亲和秧秧都还没有吃。
母亲抬头,说:“给秧秧碗里夹点菜,送上去。”
笛子就夹了些已经凉了的菜,夹得碗堆满了,又转头问:“妈,你呢?”
“我不饿。”母亲说。
笛子看到秧秧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走动,边走边烦躁地使劲掐自己的手腕,那上面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笛子放下碗,阻止着秧秧自虐的行为。
这时,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姐妹俩在椅子上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秧秧把自己的手藏到了身体后面。
母亲上来了,手里捧着药箱。她坐在秧秧面前,低了头,把秧秧的手拉出来,捧着,消毒、包扎。
秧秧就这样哭了,抽抽搭搭的,耸着肩。
母亲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疼,还有伤疤。”
母亲回头时,笛子看到母亲眼里的一抹泪光。
那天晚上惠竹给久不回家的凡鹏去了电话,要他回来一趟。
那天他们没有吵架,心平气和地在凡鹏的画室里谈了一会儿。
那平静让笛子看到了希望,她露出许久没有的欣喜笑容,看着黑暗中沉默的姐姐说:“秧秧,他们和好了!”
秧秧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摇了摇头,说:“没那么简单!”
他们离婚了。
玫瑰花精(十九)
秧秧歇斯底里地发泄,秧秧在阻止,阻止她们的离开。
秧秧把母亲收拾好的行李夺了过来,打开箱子,把衣物散落一地,然后尖叫着:“不许走,你们不许走,哪里也不许去!”边叫边流着眼泪。
笛子茫然地站在那里,不停地抽泣,从此他们就真的不再是一家人了?她不想这样,她愿意生活在这里,这里才是她的家,回来以后有妈妈有爸爸,还有秧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