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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三十(79)



我和郑伦没再继续萧之惠的话题。我终于放下心来:他是真的没把萧之惠放在心上。郑伦也终于得到了我以宣誓的姿势做出的保证:“我,唐小仙,绝不再在萧之惠的身上下工夫了。”不过,在我撂下我宣誓的拳头时,我知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那十二万块,务必要尽快还给萧之惠。我们郑家的事,用不着她做“无名英雄”。

“你说,我要是把我这一身血都卖了,能卖多少钱?”我冷不丁问郑伦。郑伦一怔,说:“好像器官比较值钱。”

我和郑伦手挽手回家了。这就是夫妻,吵了架了,为着社会和谐,为着家庭安定,也得马不停蹄快马加鞭地和好。

第十三章

第二十五章我是不孝的人吗

第二天,郑伦出门时我才姗姗醒来。他俯身要亲我,我配合着嘟着嘴。啵一声过后,他说:“同是老板,你看看我,多么以身作则。”我翻了个身,把鸟窝一样的后脑勺朝着他:“快走吧你,我要养精蓄锐。”郑伦他有所不知,与萧之惠斗法损耗了我多少力气。

郑伦刚走,孙佳人的电话又跟着进来催人醒:“我的亲姐,你已经把我忘光光了吧?”我搓着一身鸡皮疙瘩:“姓孙的,你要是再敢跟我撒娇,我就把你的骨头啃光光。”孙佳人本性难移:“好啦好啦,小仙姐,你今天拨冗跟我见个面吧,我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我挠着头坐直身:“好,我中午过去找你。”挂了电话,我看了看时间,十点半了。我不屑地哼了一声:亏郑伦好意思跟我吹嘘他这个老板有多么敬业、多么严于律己。

我出了房门,意外地看见奶奶躺在自己房间的c黄上把棉被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我本来还以为她出门了,不然,她应该在厨房演奏锅碗瓢盆交响曲,或者敲我的房门,说已婚妇女不应该睡到日上三竿。我小声呼唤了一声:“奶奶?”奶奶缓缓睁开松弛成一层又一层的眼皮:“小仙儿,我不好受。”我迎上前一步:“怎么了,哪儿不好受?”奶奶又缓缓闭眼:“哪儿都不好受。”奶奶的这句话,让我恍惚忆到了我的童年,一不想上学,就跟我妈说不好受,肚子不好受、脑袋不好受、哪儿哪儿都不好受。我警惕:“您告诉郑伦了吗?”奶奶一声叹息:“我告诉他干吗啊?”

得,这下我明白了,全明白了。这老太太又跟我较劲儿呢。我自觉却不自愿:“奶奶,那我给您烤两片儿馒头片儿去?再熬锅粥?您想喝绿豆的,还是小米儿的?”果然,奶奶颔首:“好,好,绿豆的吧。”我扭身入了厨房,深深地自惭:敬老是人性,我凭什么不愿意呢?

待馒头片儿、荷包蛋、绿豆粥都上了桌,奶奶竟还在c黄上。我蹑手蹑脚:“奶奶,吃饭吧。”奶奶挪了挪身,没睁眼:“小仙儿,我不想喝粥了,你去给我煮碗面吧,西红柿鸡蛋的。”我趿拉着拖鞋又折回了厨房,心中默默念道:敬老,敬老。

终于,在我煮好了面后,奶奶又说:“胃口不好受,你还是把粥再给我热热吧。”又终于,在我热好了粥后,我成功地脱身,完成了洗漱工作。奶奶在c黄上喝着粥,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我扒着大门门框,说:“奶奶,我走了啊。”说完,我就关上了门,嚷着“欧耶”逃之夭夭了。

我上了驶往“金世证券”的公车,准备和孙佳人共用午餐。不过车才开了一站,我就奔下楼,招了一辆出租车载着我返回了始发地。因为在刚刚那公车上,我的邻座竟是一位老太太,她那一层一层的眼皮,与郑伦奶奶的如出一辙。她脸颊上布满老人斑,脊背佝偻。我的鼻子突然酸了:岁月太残忍,让生命一年弱似一年,匆匆数十年,我们和我们身边的人就都要撒手人寰了。而我,何以从奶奶身边逃开呢?

我气喘吁吁地用钥匙开了门:“奶奶?”没有动静。我扔下包和钥匙:“奶奶?”还是没有动静。天啊,我多希望我一开门,看见奶奶在埋头用餐,头发已梳得光洁,c黄铺也已叠得平整。那么,我将乖乖在一边伺候着,最后再把碗洗了。事实上,奶奶躺在c黄上,她之前喝的那碗粥的水平面只下降了一两个厘米高,此时此刻正摆在c黄头柜上,小半个碗底悬着空。我又喊:“奶奶。”奶奶睁着眼,却不答话。我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大得像装了麦克风。我扑上前去,双手颤抖:完了完了,我们失去她了。因为我的顽劣和不孝,我们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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