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清,你为何对我避而不见?
我拈起那花瓣,放在口中细细咂尝,满口清香弥散开来,仿佛是他清恬的亲吻。“圆润,你去查一查苏越清的身世。”
“是。”他出身东厂,这些简直是他的专长。
“他握有一只南疆出产的碧玉翡翠簪,据说是解开他身世之谜的锁钥。簪头上有一朵莲花,雕工色泽非常罕见,你便从这支簪子入手吧。”
无精打采地回到书房,我作萎靡不振状趴在桌子上。圆润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脸,贴心地端上一碗木瓜炖血燕,只可惜我满腹心事,再也腾不出位置装食物了。
我说:“先放着吧,我更爱吃冷的。”说完,便自顾对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入定。
正在发愣之际,只听门外有人通报:“王学士求见。”
圆润在征得我同意之后,气势十足地回道:“请——”
我忽然觉得他很有当奸宦的潜质,从前跟着我这个闲闲散散的废柴王爷没有用武之地,如今废柴发达了,他也跟着鸡犬升天,可以一展所长了。
舅舅进来后,圆润便很有眼色地默默退下。我强打起精神,微笑道:“舅舅,有事吗?”
“皇上,请君臣有别,注意礼数。”他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劈头就问:“那个,奏折批完了吗?”
果真是耿直不阿的铁面学士。我一噎,搓了搓手,哈哈道:“这不刚松到吗……”
就算是赶鸭子上架,好歹也要考虑一下鸭子的奔跑速度吧。人家皇帝那是自小接受专业训练的,我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怎么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就把人家几十年苦心经营的事情学会?
舅舅略带鄙视地看我一眼,一脸我就知道你找借口,正色道:“既是这样,还望皇上能多加勤勉。后天便是登基大典,日后君临天下,国祚社稷系于一身,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我扶额叹息,有没有哪里有那种什么“如何当好皇帝速成班”?我肯定头一个报名参加……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微臣还有要事启奏。”
“舅……王学士请说。”毕竟一声“舅舅”唤十八年,忽然要改成称呼,一本正经地叫什么学士,真心别扭。
“皇上,如今叛乱平息,逆党伏诛,充分显示我姜国国力昌盛,些许毛贼不足撼动我国之根本。此乃上天有眼祖宗庇佑,实乃不可谓不大快人心……”长篇大论一通之后,他切入正题:“只是罪臣袁君华为虎作伥,按姜国律例理当凌迟,为何皇上迟迟不肯发落?”
现在我可算知道了,文臣都是这般模样,说话之前要先铺垫纹饰一番。他说得振振有词,我却心头生出烦乱——这几日这些话反反复复有人在我耳边说,这个说完那个说,生怕我一念之差放过袁君华。
我说:“他好歹也是我……朕明媒正娶的妃君,更何况围营当夜,他悬崖勒马及时撤兵,没有铸成大错,应当可以从轻发落吧。”
谁料,舅舅上前一步,分毫不让,据理力争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何况皇上根本不曾与他成婚。所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皇上,此先例一开后患无穷,国运……”
我最怕他用什么江山社稷百姓国运之类的来压我,遂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此事再议。还有别的事吗?”
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一口气,抚了抚衣袖,又道:“近日夏国世子李元皓微服至此,重提和亲之事,请皇上慎重考虑。”
“他们想要谁?”
“微臣的学生苏越清医术卓越,在民间素有美贤名,李世子对苏越清甚是中意,道六公主素来身体孱弱,让他前去联姻可谓一举两得。”他风轻云淡地说完,又风轻云淡地看向我,眸光锐利如刀,直刺进我的眼中。
我猛地一颤,似有一只手狠狠地揪住我的心,然后用力地拧,仿佛要将我的心从胸口拧下来方才罢休。剧烈的痛楚如潮水一般没顶而来,细密的疼痛感席卷每一处感官,我甚至都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震惊还是伤心……
眼前发黑,我想一次是余毒在我体内作祟。可我不能让他看出我的异样,只好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良久之后,我听见一个若无其事的声音说道:“苏越清的意思?”
“苏越清愿意为国肝脑涂地。”
愿意……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相信他?这就是所谓的永不离弃?
指尖蓦然传来一阵刺痛感,我低头一看,竟是半截指甲生生掐进红木扶手之中,此刻已然断裂。殷殷鲜血滴落在明黄的罗裙上,氲开刺目的一片。
49袁君华,你别死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舅舅的目光,决然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