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将她抓住碎尸万段……”
张去为顾不得继续尖叫,立刻去搀扶赵德基,只见赵德基弯着身子,背心上全是鲜血,喉头一阵可怕地干嚎。
“官家,官家……”
四周侍卫已经追上来,花溶追赶不及,功败垂成,又惊又怕,不加思索,一转身就往相反方向跑去。风呼呼地刮在耳边,她吹一声口哨,一匹大黄马纵身而出。还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她几乎是飞奔着纵身一跃就跳上了马背。
初夏的江南完全笼罩在轻烟一般的暮色里,花溶逃出怡园,慌不择路,马往南郊冲去。跑出一段距离,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松一口气,勒住马缰正准备改换方向,只听得马一阵嘶鸣,黑夜里,十几名黑衣人涌出。她心里一惊,想起秦桧的死士,如果落在秦桧手里,那真是比死还可怕。她调转马头就往北方冲去,后面的人紧紧追上来。不料背后一阵惨嘶,原是黑夜中又一拨人马冲出来,双方交上了手。
花溶顾不得查看这些都是什么人,只顾亡命飞奔,大仇未报,自己决不能死,一死,就什么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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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来越黑,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小,慢慢地,只剩下一匹马在追踪。花溶听音辨行,只得一个追兵,胆子便大了不少。只要解决这个人,便可以了。可她还是不敢贸然出手,只顾亡命往前,想远远甩脱背后之人。这一奔逃,到天明停下,已经逃出百十里了。
四周静悄悄的,马吐出白沫,疲乏地伸出舌头舔地上的青草。花溶跌靠在一棵大树上,重重地喘着粗气,对于自己的失手后悔不已。都是这一次冲动,断送了在临安的出路。可是,若是时光倒转,也许还是同样的选择。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赵德基坏事做绝,自己为什么就偏偏杀不死他?若再要有这样的机会,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现在自己如丧家之犬,真正连临安也不敢回去了,此生又怎能再报得大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说容易,真做起来,胜算几何?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死在昏君奸臣手下之人何止千千万万,又有多少血海深仇得报?
她靠在树上,泪流满面:“鹏举,我真是没用……这该死的老天……”
“老天不该死!该死的是赵德基和秦桧!”
她蓦然睁开眼睛,身子紧绷,死死盯着对面丛林里走出来的男人。他也是满头大汗,衣服湿淋淋的,仿佛刚刚从水里捞起来,头发上全是青草,甚是狼狈。
她紧紧握住小弓,嘶声大喊着就冲过去:“金兀术,你这个狗贼,还鹏举命来……”
金兀术闪身,她身子踉跄,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摔倒在地,仰躺着,如死过去一般嚎啕大哭。
他蹲在她身边,也不说任何话,直到太阳出来,直到她声音嘶哑,他才慢慢开口:“花溶,我找了你好久了。”
她翻身坐起来,一耳光就掴在他面上。她出手太快,他来不及闪避,这一耳光落下,他的脸立刻肿起来。
“该死的恶贼,你不是要杀我么?怎还不动手?”
“腊月二十九那晚,我在北门伏击,击退了秦桧的死士。我看到你,亲眼看到你受了很重的伤,我想救你,我奔出去,你去失去了踪影……”原来那晚出手的还有他。花溶嘶声道:“你这狼子野心的东西,少来假仁假义……”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我并未假仁假义,也用不着。岳鹏举逃到南门时,我本可以出手助他一次,我甚至看到了那个和尚鲁达,哪怕是有一点援手阻拦秦桧一截,他就会救走岳鹏举。但我没有,因为,我早就希望并一手策划了岳鹏举之死,怎会救他?!而你,花溶你不一样。我从未希望你死……”
“恶贼,你和赵德基一样,是天下最大的恶贼,你和秦桧一样,是天下第一无耻的垃圾……”花溶扑上去,耳光再一次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头上,纠扯,撕咬,毒打……金兀术一动不动,被厮打得嘴角流出血来,如一滩泥一般倒在地上。
许久,她打得累了,浑浑噩噩中忽然急中生智,想起自己的匕首,举起就向金兀术心窝刺去……
“你若杀了我,就休想再杀赵德基、秦桧了……”
匕首抵在他的胸口,花溶的手微微发抖。
他自嘲地笑起来:“花溶,你该知道,我命不久矣,你杀不杀我都是一样。如果我还能多活些日子的话,至少还能助你杀掉秦桧和赵德基。”
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你早已下了毒,我的命完全掌握在你手里。我不敢在你面前说谎,花溶,你自己分辨一下这番话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