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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48)

离开六年,青山不改,人事已非。

忽然害怕起来,姐姐,她会不会已经离开这里了?常年在外,兵荒马乱,加上种将军病逝,这些,都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心里更是迫切,也顾不得再仔细辨认是不是还有熟悉的面孔,只一径往里走。

诺大的厅堂已经空了,只有一个老人家在门口颤巍巍地打着瞌睡,他心里一喜,这老人家是认得的,正是种府的老仆周伯。他上前一步,行一个诺:“周伯……”

老人家睁开昏花的眼睛:“小哥,这里不接待客人了,你另投他地吧……”

种将军兴盛时,庄里经常接待落魄的英雄好汉,或给予推荐、留用,或资助钱粮,如今,从朱漆剥落的大门看去,里面蔓草萋萋,鸦雀横飞,显然,庄子已经随着种将军的逝世而衰落了。

“周伯,这里的其他人呢?”

“家人都随小种经略相公去了,这里,没什么人啦。”

岳鹏举急了:“周伯,我是岳鹏举啊,六年前和我姐姐一起来的,你不认得我了?”

老人家这才发现他有些面熟,揉揉眼睛:“小哥儿,你长大了?”

他点点头,赶紧问道:“周伯,我姐姐呢?”

“你说花小姐啊?她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到哪里去了?”

“最近庄子里不太平,有土匪侵扰,花小姐带领佃户们习武去了。”

岳鹏举大喜过望,立刻辞别老伯往演武场而去,他在种家时,每天都会在那片场地习武,花溶要操练,肯定也是在那里。

奔进了,才发现演武场上只有寥寥七八个人,好像正结束了操练,各自拿着锄头、扁担,又去干活了。

然后,他看到一个一身劲装的苗条人儿往这边走来,渗青巾帻双环,文武花靴抹绿低,带一张弓,插一壶箭,近了,更见得她齿白唇红双眼俊,弯眉入鬓,细腰削肩。

花溶一路过来,但见一个高大的年青男子痴痴地盯着自己,眼也不眨一下,心道,这人好生无礼。

正待侧身离开,却听得一声喜出望外:“姐姐……”

这个声音,是怎么也忘不掉的,那么熟悉。

她立刻停下脚步,但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龙眉凤目,身材高大,胸脯横阔,骨健筋强,器宇轩昂。

昔日弱小的少年,已是一条威风凛凛的男儿汉了。

好一会儿,她才笑起来,声音都激动得有点颤抖:“鹏举,竟然是你!”

“姐姐,是我。”

姐弟二人只简单对答得这句,虽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相对站立了好一会儿,花溶才微笑道:“站在这里干么?走,随姐姐回去。”

岳鹏举应一声,默然跟在她身边,满心欢喜。

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岳鹏举低头,见她的纤细的身影被自己高大的影子覆盖,两条人影交相重叠,看起来异常亲密。

“姐姐,我给你写了信,你收到没有?”

花溶笑起来:“我这两三年,大半的时间不在种家,加上兵荒马乱的,从来没收到过。”

岳鹏举的眼睛一下亮起来,这几年的戎马生涯,从小兵到敢死队小队长,其中艰辛苦闷自不待言,稍有空闲,他曾捎信给花溶,却一直不曾收到过只言片语的回复,心里很是挂念,怕她又有了什么意外。

现在才知道她也两三年不在种家,难怪没收到。

进了门,花溶的心情特好,一边给岳鹏举倒茶,一边看他:“你都这么高了,呵呵,这次怎么回来看我?”

岳鹏举简单讲了大败土匪陶钧的事情,花溶大喜过望,才发现昔日的少年不但成了男儿汉更是成了一个英雄了。

“你会长期留在宣抚使那里么?”

“现在战乱频繁,宋金辽连年混战,我听说宣抚使募兵抗敌抗匪,先留下看看。”

“呵呵,那我们要见面就容易了。”

岳鹏举但见她挂那样的弓,插那样的箭,一眼看出她这几年除了样子没变,其他方面却有了极大的变化,尤其是那种温存中又略带了点英气的眼神,只此一眼,如沐春风。

“姐姐,你跟我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

“我变了,我现在是百步穿杨哦。”

岳鹏举也笑起来,他那样的笑,完全是发自真心,基本上,花溶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饿了吧?”

“还真饿了。”

“姐姐给你做点好吃的。”

周伯絮絮叨叨地在张罗饭菜,都是寻常之极的粗茶淡饭,早非六年前在种家时的大鱼大肉。种家早已衰退了。而花溶亲自去做的“好吃的”,也不过是加了一味鲜嫩的山野小菜,肉是没有的。

但岳鹏举却吃得异常香甜,仿佛生平滋味最好的一顿饭菜。饭厅的窗户开着,风从绿杨的树枝上刮过,对面坐着的细心温柔的女子,多年奔波后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深刻的宁静,比凯旋大捷的喜悦还来得猛烈。好像重新回到了海边时,姐弟俩在那片水湾的草地上捡贝壳的日子,只是,他不再提起,怕成为她心底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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