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79)
严阙不知道他说得是徐匡凝,可答案是一样的,她点了点头,李息闭着眼,看不到,只平静地问:“何时开始,你不唤我兄长了?”
饶是严阙迟钝如斯,也感觉得到,他勃勃的心跳,和炙热的鲜血,正通过一只手,不断地向她传递而来。
一瞬间,仿佛也在传递着千言万语。
她脸色发白,眼中倏尔划过的,是愧疚,恩情,为难,和决绝。
李息慢慢张开眼睛,看到了这一切。
即便她一言未发,没有从他掌中抽开,他还是明白了她的心意,手掌一松,那滑软撩人的触感一闪即失,他别过头,冷声说:“去吧。”
严阙飞也一般跑出了屋子,或者说,是逃。
她不善于猜测,宁肯相信,李息是烧傻了。
直跑出大开的城门,月光下,威严无比的雄师正往这方向踏来。
严华没有隐身在人群末尾的马车里,相反,他单身立在马上,她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严阙再也等不及,提起裾裙跑了过去,严华望见,也打马而来。
临近,她的脚步放缓,严华却愈发提速,她满心满眼地驻足等候,严华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到她身前,一把拥她入怀。
一样的心跳勃勃,一样的炙热。
他将她拥得很紧,紧到她微微疼痛,然而严华颤抖的双肩暴露了他的庆幸和恐惧,她的心也跟着疼了。
“皇兄,有人在看着,快放开。”她小声道。
严华非但没有松手,还将她抱了起来:“那又怎样?”
他道,“纵是天下人都看着,我也会抱你。”
第44章
好在有李息的缜密与严华的及时, 来自关陇军的威胁终于告一段落。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大敌”竟是李衮。
而李衮自己更加没有料到, 他会惨败。
当日, 李衮一方面决定与余城对峙,另一方面, 暗中下达命令偷袭晋州,既已经是铤而走险, 索性就破釜沉舟。
如今, 倒是输得彻彻底底。
他并非冥顽不化,当然知道, 各自为政不如投奔明主, 虽则李息这小子昔日还要恭顺地称他一句“将军”, 而今角色调换, 李衮心里也不痛快。但是不得不承认,李息是值得依附的。
想明白这点,仍在囚室里关着, 也不再绝食,从前,他是比鸡醒得还早,醒来就叫骂人家祖宗, 眼下, 却是能吃能睡胜过猪。
听下人说,李息被牛二所伤,本无大碍, 但是过了一夜,病情无端加重,这几日浑浑噩噩都在睡着,好不容易有苏醒得时候,也是只能吃下米粥。
好在,郎中留下定心丸,道他性命无忧,痊愈后亦不会落下病根,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有赖于此,李衮不必立即倒戈,倒是省去不少尴尬。
晋州到了六月,终于可以尝到一丝夏日的味道了,只是比之天气的火热,这天下局势来得更加焦灼。
晋州眼下除却原本城池,疆域更是涵盖了余、柳、韩三地,使之旦夕之间占据北方大片版图。
这也意味着,越来越多的人,将会把目光投向它。
李息痊愈之后,遂马不停蹄地组织百姓加固城墙、招兵买马,实则,他仅仅在床上躺了未及七日而已。
另一方面,严华麾下部众频频外征,为晋州铲除周边虎视眈眈的琐碎政权同时,也将秦岭以北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严华不知暗中做了什么打算,自那日之后,凡事便不再以徐匡凝出面,而对于北府军以外的任何人,他的出现都是突然且不真实的。
他太强大了,一役便驱裴氏南下,而基于他的强大,他似乎又太年轻了些。
世人皆道,无名军的领袖是个横空出世的青年,摧枯拉朽一般夺得半壁江山,至于他的身份,有诸多猜测,其中不乏言之凿凿其乃故周遗脉的,但毕竟没有真的见识过他的风姿。
传言,也仅终于传言而已。
这日,严阙在军营等待严华的消息,他提前回来了,拨开将士们,不顾众人目光,直朝她走来。
他将一支玉簪插在她的发间,微笑道:“这样很好看。”
熟络且不知情的将士对严阙笑道:“我们将军是真的喜欢姑娘,他把你当公主一样对待。”严阙没有解释。
不论战事多么紧急,严华的天光总好似比别人多出许多时辰,他带严阙去泛舟、游湖,去寺里上香、还愿。
有时候,严阙会恍恍惚惚地觉得,皇兄与在华京时候一般无二的健谈、倜傥,但有时又觉得,他终究比记忆中的严华深沉了。
在菩萨前,他坦言道:“你知道吗,我做了许多坏事,杀过一批僧人。”
“那之后,他们叫我暴君。”
“是因他们传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