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税务官推给下属,下属又推给下面的人……最后被推出来的是两个没落的倒霉蛋,一路骂骂咧咧。
马车内部闷热颠簸,上去没一会儿就要被闷个半熟,可骑马又风吹日晒,也不好受。
那两个奉命前来探察的税务官再没落,也没干过重活儿,哪儿受过这样的苦?离开王城第二天就中暑了。
而长时间的颠簸和恶劣的环境进一步加剧了病情,第三天,两个人都开始发烧、上吐下泻,脸比死了三天的尸体还要白。
跟来的四个随从非常担心他们死在路上,曾试图停下休息,并寻找医者治疗。
这种担忧和善举并非因为什么爱意或从属之间的忠诚,单纯只是怕被迁怒。
然而曾经繁华的城镇早已荒废,沿途到处都是荒草丛生的断壁残垣,路上没有任何固定补给点,只偶尔有几处零星的炊烟。
但那些炊烟的主人往往是游民或小型部族,对身穿华丽服饰的王都来人抱有极其强烈的敌意,非但没有帮忙治疗,还有很多人干脆朝马车投掷石块驱逐……
能活着来到这里,全靠王城带来的几样药材和求生意志。
可即便如此,税务官一行人还是半死不活,来到营地后跟别人高价兑换了几样药剂,又浑浑噩噩睡了几天,这才缓过神来。
为了换取药剂、租赁住处,人生地不熟的税务官一行人还遭遇了扒手,值钱的东西全没了,现在看上去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所以云漠就特别好奇,灰鸦到底是怎么发现那几个倒霉催的穷光蛋的身份的。
灰鸦轻描淡写道:“那些人身上的臭味儿,隔着一座村子都闻得到。”
第71章 身份
两名暴瘦的税务官在店里坐着发懵,故意无视晃来晃去的店员,坚决不点单。
过了会儿,又进来四个穿着打扮稍微简朴一些的,他们满头大汗,脸上又是懊恼,又是气愤,又是茫然。
刚一进来,两名税务官就急切的问:“找到了吗?”
四人面面相觑,整齐地摇了摇头。
两名税务官迅速涨红了脸,低声咒骂起来。
不怪他们恼火。
此刻一行六人正处于极度尴尬的境地:扒手不仅偷去了他们的钱袋和配饰,也顺手摸走了证明身份的官方文书和印章。
那可是国王陛下亲自颁发的印章!
如果找不回来,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就算不被处死,至少也要被流放!
恶果来得比想象中更快更猛烈:
得知他们没有能力继续支付房租,刚前还笑容可掬的房东突然变了一副皮相,拉着脸将他们轰了出来。
年长一点的税务官被持续的压力和各种突发状况逼迫得近乎崩溃,几乎当场就要喊:“该死的见鬼,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税……”
剩下的话全都消失在房东和周围几名听众带着鄙夷的注视下:
啧,又是一群装有钱的穷鬼!
自从甜品屋生意火爆之后,不光各国货真价实的王公贵族们前来采购,还有许多落魄的前任贵族以及商人想要借机出风头,换取进入上流社会的门票,中间难免有人虚张声势,大家早就习惯了。
还是几名随从相对有外出的经验,连忙拉住,扛起行囊,半哄半劝地带着长官们离开骚乱中心。
这里可不是秩序井然的王都,而是有名的三不管地带,野蛮犯罪的天堂,从上到下崇尚的只有暴力。
周围绵延数十个小国,接壤的就有近十个,却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对该地公开宣示拥有主权,为什么?
而最靠近此地的城池阿索城又荒废数十年,刚刚接手,年轻领主的势力恐怕延伸不到这里。
万一暴露身份,惹恼了这些贱民,吃亏的是自己。
四名随从想得很清楚,他们只是随行公干,每月就那么点薪水,干嘛这么卖命?
反正干好了也没有他们的功劳。
年长的税务官气到头昏,勉强没有发作。
“去那个该死的甜品屋!”
临走前,他忍不住扭头,恶狠狠地瞪了房东和那几间房子一眼。
该死的贱民!
这算什么房子!
只不过是几块土坯和石头临时搭建的篷子而已,别说精致的地毯和银餐具了,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我愿意来住,完全是你的荣幸!竟然还胆敢收钱?
真是混账!
两名税务官越想越气,来时路上的病痛折磨以及部分居民毫不掩饰的唾弃、排斥,甚至是石块打在身上的疼痛,统统在此刻翻滚上来,竟意外地让他们生出一点罕见的同仇敌忾。
花样翻新的咒骂迅速回荡在这一片小小的空间。
与此同时,一连串的遭遇不禁让他们对于那位税务大臣有了一点怨气。
因为他们本可以不遭受这些。
正常情况下,无论走到哪里,税务官都该受到优待。
不管多么风光的领主、贵族,只要还想维持身份,就不可能跟王都翻脸,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讨好税务官,试图瞒报少报……
但就因为那位肥头大耳的税务大臣想立功,以新阿索城这边形势不明为由,要求他们先在暗中进行查访,以防有心人瞒报。
不然他们完全可以派随从提前一步过来传话,让当地领主准备好房屋,哪里用得着这么狼狈呢?
既然阿索城的甜品屋跟精灵族有合作,说不定还会有精美的礼品可拿呢!
现在好了!
暗访尚未展开,官方文书都丢了,他们要流落街头了!
可怕的沉默持续蔓延,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