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锋(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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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这座东北工业重镇,城北一隅,因为一家万人大厂在,数十年来,商业只迈了很小的步子,这片低矮的红砖楼群,只好卧在乏力的商业气息里,引得住户早早入睡。
这个时间,陈奶奶和于乔应该都睡了。
于香突然哭了出来,她抽泣的幅度很大,引得鼻涕眼泪泥沙俱下。她浑然不顾陈一天在场,左手开攻,用手背去抹眼泪,抹完了眼泪抹鼻涕。
陈一天递给她半卷手纸,她接过来,很大声地擤鼻涕,接二连三地把用过的鼻涕纸握在手里。
她平静了一下,接着说:“哭有什么用?哭什么问题也不解决……”这是句自我警醒的话,她理了理思绪,接着说:“于乔这几年,跟我们吃了不少苦……今年上半年,他爸在家里发过一次疯,想吸那个——那个瘾上来的人,是没有人性的,动物都不如。他看于乔不顺眼,把她从卧室拎到客厅,把她的书包都撕烂了……”
陈一天追问:“拎?”
“嗯,扯着耳朵拖着走,我拦也拦不住……”
陈一天略作思索,像刚喝下一杯中药似的,紧绷着嘴唇,皱着眉不说话。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跟我回去……”
陈一天:“算了。”
陈一天没让于香继续说下去,他秒速做了决定。
“算了,你走吧,于乔留下来,算我欠她的。”他低头,盯着实木地板上一处木疤。
于香:“啊?”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一章,冷文作者就是这么任性。
第24章 血泪含悲啼-24
陈一天低声重复一遍,语气异常平静:“我说你走吧, 于乔交给我们。”
于香原本坐着, 听到这话, 默默站了起来。
她看向低着头坐在床上的陈一天。陈一天头发有点长了, 遮住眉眼,从于香的角度, 只能看到一个鼻尖, 发梢长过了耳廓, 长手长脚,已经是个少年样子。
于香的眼泪无声地流,像被人扯掉尾端绳结的门帘子, 流成了一大串儿……
谈话算是结束了。
于香临走,跟陈一天说,她带回来的钱, 一部分交了于乔转院后的住院费, 剩下三千多块钱,她已经全部给了陈奶奶。但是于乔转院之前, 陈家垫付的医药费, 她暂时还不上。
陈一天问:“雇律师也需要钱呢, 你还有吗?”
于香答自己回去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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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的腊月, 早起无异于酷刑。
黑夜浓得化不开, 于乔还在熟睡,像被腊月凌晨的低温冻结住神智一般。
于香临出门,借着门外的光, 轻轻捏了捏于乔的手。
她的手背有一片淤青,上面布满褐色、紫色的针眼,昏暗的灯光下,也呈现一片混沌的颜色。
于乔的手,是那种绵软的手感,与上次分别时不大一样。
一方面得益于陈奶奶的伙食,另一方面来自前段时间每天大剂量的激素注射。
这个故事发生在20年前,当时还没有滞留针。
一对身世飘零的母女,在深冬的夜色中分别。
于香甫一启程,就为即将面对的事情发愁,虽然夫妻在南方打拼十几年,但近几年的境况,真的算不上好。
没钱寸步难行,请个律师才是要紧事。
律师费从哪出?
于香就是有奇异本事,泰山压顶,自会柳暗花明。
她在自己的单肩包夹层,发现了自己留给陈奶奶的钱。
有零有整,分文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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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二班班主任薛老师,可谓尽职尽责。
她打来电话,问候了于乔,又跟陈一天说,期末考试就在本周。
陈一天征询于乔意见,问她还要不要参加期末考试。
于香刚走那几天,于乔找准机会,问了陈一天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出院?
陈一天迂回地反问:“你还住上瘾了?”
于乔继续深入地问:“那个大夫跟你们说,我治不好了,是不是?”
陈一天低下头,扶额夸张地笑了半天,抬头说:“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妈没钱了!你最后用过几次那个冒烟儿的药,你还记得吗?”
于乔理直气壮地点头:“丙球儿。”
陈一天抹了一把脸,把笑容抹去:“那药多贵你知道吗?你当你爸你妈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于乔理亏了,觉得自己花光了家里的钱,还养这么胖。
于是,陈一天问她要不要参加期末考试,她贲儿都没打就答应了。
于乔顶了两个大红脸蛋子去考试,被拦在自己班教室的门口:“哎同学,你找谁?我们这考试呢!”
数学老师负责监考。
坐在前排的同学也好奇,探出头来看,看到一个胖妞儿,脸蛋子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冻红还是热红。
双方僵持半天,终于有一个同学认出她来,大喊一声:“于乔!”这才为双方解了围。
得,半年不到,于乔有了两副面孔,五年二班好像转过来一名新同学。
除了要按时吃药、杜绝剧烈运动、出血要及时止血外,于乔的生活与往常无异。
放寒假前一天,陈一天把于乔从学校接回来,顺便看了眼她的考试成绩,名次在中游,她后面还有20多个学生。
有这张差强人意的成绩单加持,这个年,陈家三人又凭添一份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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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人的气魄,很多时候都体现在吃上。
传统民俗里,过年两件大事:杀猪和走油。
“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化猪肉,二十七杀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走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