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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歌(259)

作者:六耳圆圆 阅读记录


朱見深眸中也浮起淡淡淚花,嘲弄地笑:

“我信你、你的眼睛,你的眼裡有恨,我、我看到瞭。”

太子雙目驟然一深,想去辯解,父親已然松開他的臉,踉踉蹌蹌轉過身,倍感無力地扶住一旁的石浮屠:

“好,好,我、我的好兒子,一直在恨我,真、真是好極瞭。”

他越說越虛,到最後幾欲喘不上氣,渾身說不出的難受,伸手向萬貞兒求助:

“貞兒姐姐,幫我。”

萬貞兒急忙起身,奔到他身前,一手扶著他,一手輕撫他後背,柔聲寬慰:

“沒事,沒事,貞兒姐姐陪著你。”

兩人緊緊相依的背影落入太子眼簾,紮得一顆心隱隱作痛。

憤懣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快速眨眼,努力不讓它流出來,不值得,不值得,幼年,成年,父親的絕情始終如一。

他早習慣瞭。

無非是再經歷一次罷瞭。

有瞭萬貞兒的安撫,朱見深漸漸順過氣來,清瞭清嗓子:

“傳、傳朕的旨,皇太子朱祐樘行為不端,悖逆綱常,今、今褫奪皇太子位,廢為庶人,朕、朕將另選賢良,以承大統。”

危如累卵(三)

冰冷的話語散開在寂靜的夜色裡,太子的世界瞬間坍塌,好似被抽空般,癱坐在地,眸底一片灰冷。

廢黜儲君非同尋常,陡然發生這等大事,在場之人連同梁芳在內一時皆未反應過來,全都驚在當地,直至萬貞兒提醒:

“愣著做什麼?還不去讓司禮監擬旨下發?”

陳準一個激靈,撲通跪地,高聲大喊:

“不可啊萬歲,一國儲君關系到江山社稷,怎可輕易廢黜?”

萬貞兒冷眼瞥來:“好啊,為瞭太子竟敢忤逆聖上,看來在你心裡,太子才是你的主子啊!”

“不,不是!”

陳準慌忙搖頭,未及解釋,朱見深已嫌惡地瞪過來:

“那、那就連你一起廢瞭,好好陪你的主子吧!”

“陛下!”

跪在石浮屠前的太子膝行兩步,高聲制止:

“千錯萬錯都是我一人之錯,與他人無關,大明朝終究是您的大明朝,傷瞭棟梁,便是傷瞭您的根本啊。”

朱見深聽他換瞭稱呼,微微冷笑:

“好啊,這、這就不喊爹瞭,果然心裡有恨。”

太子一怔,滿腔悲憤頓時湧上,雙目圓睜血絲密佈,反而大笑著點頭:

“對!我心裡有恨!一直裝著恨!我恨我自己,為什麼要投胎在紫禁城,還未出生就有人想我死!我恨我自己,為什麼不好好待在安樂堂,偏偏要好奇爹是什麼東西!我恨我自己,為什麼擺不清自己位置,妄想你會為我們母子主持公理!我恨我自己,為什麼不長記性,還天真的以為,一次次委屈求全忍讓退避,能換來你一絲絲憐惜!”

淚水不受控地蓄滿眼眶,即將溢出之時,倔強心冷的少年擡袖狠狠一抹,顫著嘴唇道:

“千錯萬錯,此生我最大的錯,就是不該期盼得到父親的愛!”

淒厲而決絕的聲音仿佛受傷的野獸在咆哮,每一聲怒吼都在空氣中回蕩,撞得朱見深心靈微顫,有些受不住,又彎腰咳嗽起來。

“萬歲,何必與他多舌?”萬貞兒趕緊幫他順氣,“去禪房歇息會兒吧。”

剛好他也想逃離此地,便點瞭點頭。

邁開腳之前,萬貞兒瞥瞭眼跪地的陳準,給梁芳遞瞭個眼色:

“先拖下去!”

“是!”

梁芳一招手,兩名禁兵上前,不由分說拖走陳準。

餘下錦衣衛懾於威勢,皆不敢言,隻能默默讓開身子,眼睜睜看著陳準遠去。

萬貞兒扶著朱見深緩緩步向禪房,梁芳先一步帶人拖出張留渙,飛快地把裡面打掃幹凈,等兩人於暖榻落座時,他已端著兩盞熱茶奉上。

朱見深接過茶盞,輕輕喝瞭一口,熱流湧遍全身,消沉的寒氣瞬時沖散不少,他給瞭梁芳一個嘉獎的眼神:

“伺候人,數、數你最貼心。”

梁芳按捺住心中喜悅,低眉順眼道:

“遇到萬歲和娘娘這樣的好主子,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當然要盡心侍奉,以報恩德。”

言畢,他轉身拿起火鉗,撥瞭撥熏籠裡的炭火。

通紅的炭火噼裡啪啦,燒得愈發旺盛,不一會兒,屋裡變得暖烘烘的,又乏又累的朱見深斜靠在萬貞兒懷裡,不自覺地閉目輕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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