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錚動作極慢地將自己的西裝穿上，祁止言仿佛也挺有耐心似的在原地等待著。

凳子有些淩亂地推在外面，卻沒有一個人去坐。

過瞭好半晌，謝錚站定。

走動時，像是不經意間碰到瞭一旁的桌椅，架在一塊的危樓大廈霎時猶如土崩瓦解般崩塌倒下，發出瞭接連不斷刺耳的轟響。

也像是終於打破瞭兩人之間虛假的平靜。

“我覺得事情已經說得很明白瞭，”灰塵緩緩漂浮揚起，隔著一層朦朧而模糊的面紗，謝錚的聲音輕而平靜，“小祁總今天也贏得足夠漂亮，我們還有什麼聊的必要麼？”

過瞭兩秒，祁止言上前一步。

兩人之間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足夠危險，也足夠威脅。

祁止言忽然開口：

“我今天不是來嘲諷你的。”

這種時候的話絲毫沒有說服力，謝錚的眸中沒有絲毫的情緒，甚至還自嘲般笑瞭一聲：“是麼？”

“……”

祁止言的瞳孔顏色很深，很沉。他垂下眸時，睫羽的陰影則將這一點更加放大，顯得眼下的那顆痣格外明顯。

他沒有帶著“勝利者”的氣息趾高氣昂，反而平和，甚至——

“是來告訴你，”祁止言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想要繼續站在她的背後，我沒有意見。”

“……？！”

謝錚猝然擡頭，看向祁止言的眸光帶上瞭幾分鋒利，忽地上前一步：

“你說什麼？”

祁止言充滿戾氣地擡起一隻手臂，冷冷地抵在他們兩人之間，嗤笑般開口：“聽清楚瞭，我他媽的沒有要把我的位置讓出來的意思。”

“我從始至終，都會盡自己的全力守護她，對她好；讓她選擇我，不拋棄我。”

合體的西裝順著肩膀的動作扯出一個繃緊的弧線。

祁止言看著謝錚慢慢冷下去的眸光，也將自己的手臂收瞭回來。

“我能保證做到這些，但依然有沒法確定的事情。”

西裝下，是詭譎大片的刺青花臂。

然而那些掩飾之下，是一條爬在皮膚上，距今已時隔多年的傷疤。

這樣的傷疤，在被一隻柔軟而冰涼的手撫摸過後。

就好像又開始發癢，發痛，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他一件事。

“如果她確實想要選擇你，如果她覺得，你比我好的話。”

如果徐邀星，隻是因為感激。

隻是因為感激他，一時上頭，迷惑瞭兩種感情。

所以才跟他在一起的話。

祁止言緩緩地攥緊瞭拳，骨節青白。

目光有一瞬間失去瞭焦距，過瞭兩秒才重新恢複：

“……那麼，我支持她的一切選擇。”

“……”

謝錚眼中剛剛的猶疑不定在一瞬消失。

像眼前的灰塵一般，在片刻的飛舞之後，重新開始無休無止的流浪。

“小祁總的性格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這樣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讓我真心覺得……”

覺得不可置信。

覺得離譜。

覺得，荒謬，卻又合理。

謝錚過瞭許久，才平靜地開口：“你剛剛說這些，都是認真的。”

祁止言沒說話，像是默認瞭。

好半晌過後，謝錚才沉默地閉上瞭眼。

他捫心自問，自己尚且還做不到這一步。

“按道理來說，我應該為瞭你的話而高興，因為你這樣說完我應該很有自信，我應該能生出跟你競爭的勇氣……”

但是。

“這種時候，我覺得我輸得很徹底。”

祁止言字字句句都是真心的。

反而讓謝錚有些迷茫，又忍不住地，陷入瞭怔愣。

“原來顧芳菲不是別人，更不是她，是我。”

“……”

祁止言盯著他看瞭兩秒，然後才冷淡平靜地攔下瞭他的話：“行瞭。”

“我沒空跟你在這兒多聊什麼，已經這樣瞭，等下你的蛋糕我就不吃瞭，”祁止言繞開眼前的障礙物，走到會議室的門前，“代表鴻碁向你問好——”

“等一下。”

祁止言的手握在門把上，冰冷結實的金屬反射著刺目的光。

“是因為，當時她沒有選擇跟你在一起，”謝錚忽然道，“所以你才這麼想的嗎。”

繃著青筋的手按下門把。

“咔嗒”一聲之後，迎面吹來的風將辦公室內沉悶的消毒水味道吹散瞭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