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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329)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佑元躺在床上,把玩著買來的鋼筆。聽瞭弟弟的話,嗤笑一聲。

“還是要我寫信嗎?寫信能夠起什麼作用?”

小山晴便把自己的思考,告訴哥哥。

佑元懶懶地坐瞭起來,靠在墻邊。

“說實在的,我恨她。”他說道。

小山晴如遭瞭雷擊,愣瞭半晌,才吐出一個字,“恨?”

“嗯,我恨她……如果她不曾遇見我就好瞭。”

佑元一手捂著臉,不住地抽泣起來。

“為什麼呀?為什麼——你知道嗎?我這個大名鼎鼎的劇作傢,成瞭一個□□犯,是怎麼樣的感覺嗎?”

“我懂、我懂……”小山連連安慰他哥。

“你懂個屁!”佑元吼道,“你一直循規蹈矩的,又是爸媽的驕傲。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這個人,在他們心中已經死過一次瞭。我一年來一直害怕的,就是第二次……也許如果有瞭第二次,我永遠不可能複活瞭……”

“不會的、不會的……哥,你一直是他們的好兒子……前幾天吃飯的時候,他們不是還以你為榮嗎……”

“那是他們不知道我幹的混賬事情!你沒聽見嗎,咱媽還一直催我,說我也二十大幾瞭,在美國見到合適的也可以慢慢交往瞭,那些話我以前聽著沒什麼,現在怎麼聽怎麼奇怪,我知道我已經被毀掉瞭。被那件事毀掉瞭!”

“可是……”小山想說那都是他咎由自取,但忍住瞭,“可你當時喝醉瞭啊……”

第 127 章

佑元對此嗤之以鼻。

“喝醉瞭……我一直的看法是,酒不是擾亂人的理智,而是讓人暴露本性而已。你看你,喝瞭酒就愛擔心,愛胡思亂想,睡不著覺;爸喝瞭酒就愛說話,都是清醒時候壓抑住的性格。我想我的本質就是禽獸——沒別的,就是禽獸。”

“哥,”小山晴同情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很是自責,但不必太過瞭……”

“要贖罪,”他冷笑一聲,“呵,哪裡會有盡頭呢。你說得對,我永遠沒辦法再補償她,事情做過瞭,就是做瞭。這個‘□□犯’的名頭,會一直待在我頭上,跟著我躺到墳墓裡面。我這一生無論做出多少貢獻,寫瞭多少劇本,參演瞭多少戲劇,頭一個稱號就是‘□□犯’。這是已經確定瞭的。”

“不是的,哥,你畢竟那麼有才能……”

佑元拼命地搖瞭搖頭,“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我待在美國的時候,隻是感到愧疚;回來這邊,待得越久,越是慚愧到瞭極點,憤恨到瞭極點。也許再待上一周,我就會從樓頂跳下去。我闖禍瞭,我對不起她、對不起Lucid Canon、更加對不起過去的我。她永遠都是一個清白的人,而我已經是一個污濁的人……”

“你準備提早回去嗎?”

“我想隻能提早回去瞭。我還是喜歡在那邊的教堂裡面待著。我已經是這麼一個骯髒的罪人瞭,隻好用盡一切來彌補罪行,希望天主能寬恕我。”他口中念念有詞。

“‘用盡一切’?這可不算是用盡一切!哥,按我跟你說的,你應該給她寫封信。”

他像是如夢初醒般,笑瞭兩聲,“寫封信嗎……好、好,我寫封信,我的文筆也不算壞,寫封信應該不成問題……”

“嗯,那就好。”小山晴點點頭。

第二天,小山晴醒來的時候,佑元正趴在桌子上,地上滿是撕碎的信紙。

這封信一定很難寫。很難很難。

他看瞭看他哥,佑元依然握著鋼筆,但已經睡著瞭,發出沉穩的呼吸聲。

他輕輕取過他的鋼筆,蓋上瞭筆蓋。

望著哥哥熟睡的側臉,小山晴不禁嘆瞭口氣。

他說得對。他說得完全正確。除瞭“劇作傢”以外,更優先的是“□□犯”的名頭,而且更可悲的是,即使小山晴身為親弟弟,也難免這麼看待他瞭。

寫這封信,佑元花瞭整整一個星期。起初一天寫不到四五行,就趴在桌上哭起來。他的情緒很不穩定——而且越往下寫越不穩定。但他對弟弟說,自己一定要寫出來。假使這封信耗盡瞭他的生命,那不但是合情合理的事,更會讓他感到無限的快慰瞭。

一稿寫好之後,小山晴先是修改瞭一些,又拍瞭照,發給池田和近江審閱。他們提出瞭不少意見,例如措辭可以緩和些,敘述可以隱晦些等等,於是信函又回到佑元手裡。修改一兩天,又交給他們查看。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修改,也許是寫信當真緩解瞭佑元的罪愆,他在山形待瞭整整一個月,到二月的頭幾天,信函寄往京都瞭,再回到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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