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们眼里，我究竟是你们的儿子、孙子，还是替你们做牛做马赚钱的工具人？”周秉文摊着手掌将屋里衆人环视一圈，冷语质问，“在你们眼里，我有任何自由做人做事的权利吗？”

“阿文，别说了，先让医生看下伤。”老太太把家庭医生叫过来，拽着他胳膊想让他低头。

“奶奶，你让我说完。”周秉文轻拂开老太太的手，转而对安坐如山的老爷子道，“从小您就跟我说，以后我要担负起周家和华曜的未来，所以您对我要求严格，我理解，我接受，从小到大，除了没按您的要求联姻，我自问没有哪一点辜负您的期望。”

“但您所谓的担负起周家和华曜的未来是什麽？是大伯肆意挥霍我要无条件给他填坑，是姑父躺着拿钱还要变相渔利我要无限度容忍他，是您的所谓生死之交拿着华曜最好的项目交着最烂的差我还要捏着鼻子付钱！”

周秉文停顿一下，血滴到地板上，渐渐聚成一团，“这样的事情想必不用我一件件说，您心里应该都清楚，我想问问您，您每次为了他们逼我低头的时候，真的有把我当成您的孙子华曜的继承人吗？有考虑过我以后要如何收拾这烂摊子吗？如果您心里指望我担负的华曜未来是这样的，指望我穷尽心血最终只是为了养这样一帮垃圾、蛀虫，那我今天正式告诉您，我不做这窝囊的继承人！”

“好了！”老太太怒了，双手扥着他胳膊把他身体往下拉，“坐下，流多少血了！”

周星楚也过来劝他，“先包扎一下，有话后面再说。”

周秉文笔直站着，高烧让他眼皮沉重眼眶发胀，但他依然一瞬不瞬盯着老爷子。

祖孙俩静默对视，直到老爷子轻眨了下眼，视线转向一旁的家庭医生，“给他处理一下。”

周嘉荣走过来，推着他到沙发坐下。

周秉文顺势坐下，偏头，视线落在院子里被太阳照得发白的青石板上。

他想起梁琼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你要先爱自己，然后再去爱他们。爱自己首先要接受一点，那就是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们眼中完美的继承人，你要做就做你自己心中有价值有意义的继承人。”

那时候他有梁琼，志得意满，心无怨嗳，做不到百分百，也心甘情愿朝着百分百努力。

现在呢。

白光刺眼，思维迟缓，周秉文闭上眼睛不愿再想。

大脑正要陷入混沌之际，忽然听见院子里一阵急促奔跑声。

“起火了！鸿园起火了！”

鸿园是周嘉荣和林云岫住的院子。

周秉文霍地站起来，伤口正撞上医生的手，脑袋“嗡”地一下陷入空白，心跳骤然停拍，激起一身冷汗，半天回不了神。

衆人又乱了，周嘉荣第一个跑了出去。

周家老宅是由几栋中式别墅加园林景观组建而成的一个大宅院，有专业的独立物业管理团队，鸿园离得不远，周秉文赶到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在有条不紊进行灭火。

中式装修用了大量窗帘帷幔，这些都是易燃物，烧起来速度极快，正厅十米高的落地玻璃轰然破碎，热浪袭来，烈焰沖天。

四条水龙齐齐浇过去，火势很快变小，浓烟滚滚而起。

周秉文从围观人群里挤过去，四处不见林云岫的身影，他把目光投向浓烟起处，耳边乍然响起惊叫。

“爸！”

周秉文擡头，只见一直徘徊在浓烟边际的周嘉荣突然脱下衣服捂住口鼻往大厅里沖了进去，周星楚没能拦住想追进去又被热浪逼退。

周秉文没有时间再思考，他立刻脱下西装掩住口鼻埋头跟了上去。

消防警报声由远及近，消防大队及时赶到。

“快，快！里面有人！”

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消防员迅速接管灭火现场，很快，两名消防员从屋里背出林云岫和周嘉荣。

周秉文最后一个走出来，看着医护人员拥上来把父母送进救护车，终于力气不支，抓住旁边一个人的肩缓缓倒了下去。



联姻

急救病房外，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静得像凝固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病房门上的“急救中”红色灯箱终于熄灭，像按下一个啓动按钮，等着的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护士把门打开，林云岫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周嘉荣第一个沖上去，扶着床沿轻轻唤了一声，“云岫。”

病床上的林云岫插着气管插管，前额和四肢都包着绷带，双目紧闭，面容苍白。

医生走过来，“周总，周夫人抢救比较及时，没有出现休克，肢体小面积烧伤，程度不高，呼吸道轻度灼伤，目前都已经进行紧急救治，只要能安全度过感染期，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