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岫从手机屏幕里擡眼，面色一片灰白，“这是白嫣发给你的？”

周秉文擡眸看她一眼，语气渐渐有些压不住了，“白嫣为什麽会突然回国，平白无故为什麽对你比对她亲妈还亲，为什麽爷爷给我考虑了那麽多联姻对象偏偏就对眼前的白家不闻不问？你难道真的就没有过一点疑惑吗？”

林云岫怔怔的，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什麽，只是把手机里的视频放了一遍又一遍。

周秉文放下水杯，从文件袋里找出一份文件摆到她面前，“这是离婚协议，你要是想离婚，我帮你办，经济上尽量不让你吃亏。要是不想，也可以，但是白家的人和这个姓余的，你不能再见。”

林云岫登时如遭雷击，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阿文，你……你说什麽？”

周秉文身体往后一靠，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字面意思，你要是跟我爸过不下去那就离。我受够了，受够了你在我爸那里找不到存在感得不到安全感就到我身上来找补，我受够了你的唠叨、眼泪、指责和教育，受够了要做周家最出色的子孙，要继承周家大业为你扬眉吐气，我受够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平静得不像是控诉，反而像是迟暮之年的老人在与一生难平之事和解。

林云岫心茫口哑，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周秉文没有看她，继续道：“白家和余浩勇我会搞定，外公和舅舅那边你自己想想怎麽说，林家多少要受点影响，但我爸和我姐都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断姻亲不断合作想必能做到，我也会在走之前给林家做好安排，你不必担忧。”

“走？你去哪？”林云岫终于从他这话里回过味来，情绪明显激动起来，“阿文，你真的不管家里也不管公司了吗？梁琼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你为了她这样，值得吗？”

“我不为她，我为我自己。”周秉文坐起身来，看着自己的母亲，冷笑一声。

终究还是不会懂。

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下一个目标，老爷子。

老爷子在医院住了快两个月，昨天终于被他的辞职给请了回来。

还没进屋，一个瓷杯从里面飞出来，“哐啷”碎在院子正中，随之而来的是老爷子中气十足的怒斥，“赶紧把他给我找回来！反了天了这是！反了天了！”

周秉文定定神，绕开瓷杯碎片，阔步走进去，“我回来了。”

一屋人齐刷刷朝他看来，周嘉荣双眼立刻就红了，怒目圆睁，沖过来毫不留情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踉跄退了两步。

“爸！”周星楚赶过来搀住他，紧握住他颤抖的手臂。

老太太颤巍巍跑过来护着周秉文，沖周嘉荣不满，“你干什麽，有话好好说！”

周秉文脑袋甩在一边，再擡起时左边脸颊明显浮现掌印，周嘉荣把老太太扯到一边，对着他一声怒斥：“你给我跪下！”

周秉文半垂着眼皮，没有抗辩，沉默跪下。

“周秉文，你自己说，你都干了什麽好事！从小到大，你爷爷是怎样悉心教育你的，全家上下是怎样偏爱你的，你都忘了是吗？你现在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想怎样就怎样了是吗？华曜的继承人是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的吗？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到底姓什麽！”

周嘉荣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几乎喘不过气来，扶着周星楚抖个不停。

再大的暴风雨都在预料之中，周秉文直挺挺跪着，不紧不慢地说：“我姓周，但如果你们觉得我不配，我可以改。”

周嘉荣这一下气得差点心梗，视线扫过茶几上的茶杯，抓起来就朝他砸了过去。

“砰！”

茶杯在周秉文的右侧脑袋上碎掉，瓷片落了一地，屋子里静得针落可闻。

片刻后，伴随几声惊呼，鲜血从周秉文耳后滴下，落在黑色西装上，一滴又一滴，深黑如墨。

“周嘉荣你干什麽！”老太太慌慌张张跑过来抱住他的头，心疼得不得了，“阿文，你傻啊，怎麽不躲啊！”

“医生，快叫医生！”

“药箱拿来！拿毛巾来！”

“快点！”

屋里忙乱一团，周秉文站起来，推开围着他转的几个人，擡手擦了下耳后。

看着手心里的鲜血，他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擡眼看向面灰如纸的父亲，寒声问道：“这就是你对我的偏爱？”

“你的偏爱就是我如果不按你的要求做人做事，你就可以打我骂我，”他摊开手掌朝父亲面前递了递，“甚至要我的命也是理所应当？”

周嘉荣闻言一颤，差点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