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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惟慈自然是听懂了,他后退一步背靠窗台借力,那表情是与她最初如出一辙的震惊和恍惚,“……我,我从不知道……”
梁稚没有作声,她等着沈惟慈把这件往事稍作消化。
沈惟慈仿佛挨了一闷棍,迟迟是懵了的状态,他自是痛苦极了,可最痛苦的是,作为加害者那一方的既得利益者,他连痛苦都没了立场。
“维恩,你回去劝你父亲自首吧。”
过了一会儿,沈惟慈艰涩地说道:“……我会的。”
梁稚转过身去,瞧着窗外,声音轻轻的:“维恩……我从知道真相开始,就有一个念头没有办法停下来——如果没有这件事,是不是……我、你、楼问津,我们三个人会一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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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稚执意要在病房陪护,谁劝也无用。
楼问津自然明白,她多少是想做一些事情,来减轻心中的负罪感。
可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又宁愿她不要待在跟前,甚至几度差一点佯装发火把她赶走。
梁廷昭去自首了,一桩骇人听闻的陈年旧案被翻了出来,沈康介被控制,沈家诸人也都轮番被叫去警署问话。
在警方的连番审问之下,沈康介终于松口,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实。
与此同时,沈惟彰谋杀未遂,并非法持-枪一案,也在其出院以后,进入审理流程。
楼问津差不多同一时间出院,回到了科林顿道的宅子里“借住”休养。
梁稚白天去一趟公司,处理完事情便去楼问津那里。
两个人待在同一屋檐下,却几乎不作深入的交谈,气氛格外的压抑而沉默。
庇城晴日居多,雨天很少,今日却难得下了雨。
雨水浇得草木一片浓绿,又穿透了玻璃窗蔓延到室内。
楼问津就坐在这一片浓荫之下阅读,手里的书,却半天也翻不过一页。
梁稚坐在对面,似在翻阅一叠文件,每当他把视线投过去的时候,她便会身体一僵,而后擡头望向他,那目光仿佛是在问,是不是有什麽事要吩咐她去做。
尽职尽力地扮演着一个赎罪者的角色。
楼问津合上了书页。
梁稚手里动作一顿,看向他,“你如果想抽烟就抽,不过医生建议你在完全康複之前,最好是少抽一点。”
便有雨水一样的凉意,也涌入楼问津的眼中。他把视线投往窗外,盯着那一株巨大的旅人蕉看了半晌。
再开口时,已不再犹豫:“阿九,过几天我就走了。”
梁稚一怔:“……去哪里?”
“去一趟巴生,给我父母立碑。之后……再做打算。警方或者法庭需要我出面的时候,我会再回来。”
梁稚咬住了唇,“……我陪你去一趟。”
“不必。”
“我想过去看看。”
楼问津无声叹气。
梁稚手里的文件,也看不下去了。
一周之后,楼问津身体恢複得差不多了,便由梁稚开车,去往巴生。
一去四小时,两人途中只作简单交谈,广播电台里流行音乐唱个不停,日光燥热,一切都如此的令人烦闷。
车先去了一趟附近城镇,楼问津提前联系过刻碑的师傅,两座花岗岩的石碑,已装进了罗厘车的车斗里。
随后,两部车一道往新邦利马坟场开去。
车停稳,师傅指挥几个伙计,小心翼翼将石碑卸下,运至坟茔旁边。
梁稚踩着一地青草,走到了三座并立的坟前,在六七步远的位置停步。
一座是葛振波的墓,另外两座却无名姓,大抵,是楼问津决心大仇得报之时,再来刻名立碑。
楼问津摆上贡品,点燃香烛,到了风水师傅测算的吉时,便铲土动工。
因要校準方位,竖碑之后,再做固定,花费了近一小时时间,全部完成。
楼问津再抽出一把清香,各点三支,敬奉坟前。
随即,他双膝跪地,挨个叩头。
忽听身后传来窸窣声响,他回头看去,却见梁稚也在不远处跪了下来。
她双手挨地,脑袋低伏,额头紧贴手背,久久未起。
良善之人相对失德之人,总要多受教化之约束,这往往是痛苦的根源。
她代心目中那已然精神死亡的父亲请罪。
楼问津瞧着那跪伏在瑟瑟青草中纤细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祭拜完毕,梁稚说,想去他长大的地方看看。
渔村十年如一日,发展缓慢,涂得五颜六色的铁皮房子被晒得奄奄一息,挑高的的木桩上挂着渔网,空气鹹腥潮湿,带着一股太阳灼晒死鱼的臭气,可闻久了,也不觉得臭了。
刚到村口,便有人发现了楼问津,可能觉得面熟,但又不敢相认,只以目光紧紧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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