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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里话 阅读记录
声音慢慢低下去,似怨恨在消弥。
侍女从她身上爬起来,深深垂首缓缓跪下来,膝行拽住后退躲避的衣裙,泣泪连连,“姑娘不要怕,我知道也不全是姑娘的错,姑娘也可怜得很。”
她擡起头,现出一张苍白的面庞,双眼无瞳只剩两个血窟窿,清泪化作鲜血汩汩流出,伸过来的手没有皮肉,只余一节节白骨,爱怜地抚摸妇人面庞,“人世昭昭,您要怎样活下去呢? ”
不待妇人作答,侍女便又重新捡起那柄汤勺,一下接一下刺她胸膛……
怨恨和原谅循环往複,似梦魇和苏醒来回拉扯。
韦玉絜躺在那间暗室冷硬的地面上,黑夜中任由青鹄过来,杀她诛她咬她抱她;天明见唯一的一扇窗,透过斑驳熹光,带走青鹄容她喘息。
这样的惩罚原在幼年时便已经开始,她在恐惧中习惯,又在习惯中抗拒。但是这一回有些不一样,除了被关要求反省的时日过于漫长,她还在白日明芒中看见了更多的东西。
是崔慎。
他随那抹破窗的白芒一起映入她眼眸。
他从骊山下来,周旋在官僚利益之间,或施恩,或威压,或算计,终于将她拖出泥潭涤清污垢,温养在琼华院丹桂飘香的四方天地里。
她好开心。
但开心之时极为短暂。
她的母亲转眼又把她拽入这不见天日的境地。
所以,其实崔慎娶她也是无用的,挡在她身前护她在后院都是徒劳的。
因为治标不治本,拔草未除根。
想明白这个道理,她没有再同以往被关一般,等健仆推门,搀她出去。而是自己起身,敲门唤人。
然后脚步虚浮如鬼飘忽,顶着要将她灼死的日头,来到母亲前面,温顺低头、认错、请求宽恕。
*
是的。
正如此刻,马车在山脚停下,侍女掀帘,她睁眼的一瞬,明媚的春光刺入她眼眸,她本能避开,却又倔强迎上去。
那是光,她要抓住的东西。
遥望寺门,眼中晦暗不明。
山间的空气原比城中要好的多,花草烂漫,树野葱葱。风过,携馨香使人心旷神怡。尤其是越往山巅走,环境越清幽,梵音阵阵越是抚慰人心。
她嘴角噙一抹嘲讽的笑。
似看清烟岚雾罩中的寺庙,原是妖邪所化。相比这山风携来的花香气,她更爱崔慎身上的药苦味。
*
华阴见韦玉絜回来,很高兴。
大抵从发现她为了拒婚不惜自毁名节开始,华阴便一直在等这一刻。
她以她的第二个侍女相胁迫,让她知晓她的威严;以崔慎及其家族为筹码,让她看清她的手段;以韦济业弃女护子的行径让她醒悟,只有母亲是她唯一归宿。
这不,暌违五年,她终于又主动回来她身边,依在她怀中。
“上回已经认过错,阿母还会同你计较吗?”华阴将她扶起,拍拍身边座榻,问她这次回来作甚。
韦玉絜坐过来,“还是上月里的事,我恐青鹄传达不清,便再来走一趟。阿襄那样出现在宴席上,当真无碍吗?”
“有碍无碍的,她都去了。” 华阴撚着佛珠,话语里透着几分薄怒,“你来这趟也好,我正好问问你,那位晋王殿下如何,可有听崔慎或是你阿兄提起过?”
“郎君提过一回,道是比较谦逊,会明哲保身。旁的也没有了,他甚少同我说公务上的事。”
“倒与那丫头说的差不多,你让青鹄回我这事后,我寻她来问了。”华阴眯着细长的凤眸,“她道其人性软,甚喜她,格外顺她听她,一切皆有她说了算。”
【姑母若不信,大可寻问表姐,让她打听打听晋王名声。如此男子为我控,若是将唯一的绊脚石去了,那不就是江山重落我手吗?】
华阴回想着数日前李襄的话,不置可否。
若真能除去自然是好,皇帝就剩这麽两个儿子,就算摊开了挑明了说是晋王所为,又能如何,只能巴巴将皇位传给仅存的儿子。
她将这些也告知韦玉絜,一时静下来看她。
须臾见人蹙眉摇首,眼含忧色,“阿母,我们不能由着阿襄胡来,且得多想一层。”
“哪一层?”华阴问。
“晋王!”韦玉絜似幼年背书释义,直戳要害,“人心最是难测,晋王若是个僞装的,借妇人手除了手足,回马枪兔死狗烹,给手足报仇,得一生清名,这才是最可怕的。然若是让阿襄替他动手,他们即将为夫妻便是一体,如此便也难洗名声。唯有一种可能,能保他声誉,便是阿襄之真实身份的暴露。这样便不是晋王妃杀太子,而是前朝太子之女複仇,晋王方是真正无辜之人,为手足报仇的正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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