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孩子也在医院，也被打了……”

苏母不甘心地嘟囔，被苏父的低咳声打断。

妒忌

“现在小孩打架这麽兇吗？眼眶都肿成这样。要是往下偏移一分, 搞不好要打瞎哦。”

护士为小苏定修上着药，无论动作怎麽轻柔，每当手指抚过那片青黑肿胀的伤处, 都会引起他的一阵颤栗。

苏定修看上去不怎麽惨，更多的是淤青和肿。其他缝针的小孩则头破血流, 鼻子下巴还糊着血块，格外吓人。

正是因为如此, 最先赶到这里的家长们一边心疼搂着自己的孩子叫唤，一边愤怒看着沉默的小苏定修。

没家教, 疯子，这些词彙依次落入他的耳朵。

言语上的侮辱还是其次，不少人眼神阴沉, 电话打给家里人时，添油加醋，说的极其夸张。

这年头还在计划生育, 大部分孩子都是每个家庭的独苗, 是被所有大人捧在手心上的的心肝宝贝。

苏定修悄悄睁开于肿的眼睛, 不动声色看着那些轻声哄着自家小孩的父母，带着羡慕。

他看到外面又来了个神色匆忙的大叔。大叔穿个背心, 大踏步走到了被打的最狠的那个小孩面前，低声问了两句。

谁也没有料到，一个大人会在医院对小孩动手。大叔走向苏定修时，步伐并不快，护士与医生象征性地拉了拉。

下一秒, 那黝黑粗壮的手臂狠狠挥下, 几乎等同于半个小孩脑袋的拳头在苏定修面前急速打来。

“就是你打的我儿子？我替你那对根本不负责的父母好好管教你！”

“天啊！”

事情发生的太快，被带的一个踉跄的护士尖叫出声。一些反应过来的路人飞扑上去, 想要拖延住壮汉的下一击。

苏定修被壮汉的突兀怒吼吓得一抖，下意识蜷缩起来，想要熬过被殴打时的痛苦。

他不敢想象那样大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他t会不会死。他只祈祷对方只能打一下，千万别没完没了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苏定修迟疑松开护住脸的拳头，慢慢擡起脸。

他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拦在自己面前，对方明明比壮汉还矮半个头，语气却堪称轻松地调侃：“喂喂喂，老兄。小孩的事交给小孩去解决，吃亏了大人只要为他们讨公道就行了，没必要动手吧。拜托，你这样很逊耶。”

“你谁啊？吃饱饭没事干，来管閑事？”

“还小孩，小畜/生也配叫小孩？我儿子的头缝了七针，那可是我们王家三代单传的……”

壮汉还想闹事，被已经反应过来的护士招呼着医院保安拉了下去。他犹不死心，还在高声叫骂着，污言秽语不断。

苏定修低低说了声谢谢，木着脸听那些话。逃过一顿毒打已是幸运，听些恶语罢了。

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那是背后有人护着他。

苏定修有太多不明白的事了。他不明白为什麽要突然搬家换学校；不明白同学为什麽要因为父亲的残疾而霸淩自己；不明白父母为什麽一边说爱他，又一边忽视他，还不许他抱怨哭泣。

苏定修并不知道，不是父母变得不爱他，而是家里没钱了。

常人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其实贫贱家庭不论夫妻，亲人，甚至朋友。或多或少都会遭到各种问题的刁难。

人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但还有一句话是仓禀实乃知礼节。苏家的家境一落千丈后，许许多多丑恶的事便无力应对，从而滚雪球一般开始山崩。

苏定修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本来是开朗的性子。然而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父母没有时间听他说话了，也不愿意再听他说话。

话越来越少，心事越来越多。独自蜷缩在医院一角，小孩连哭都不想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棉娃娃。

“好了好了，我很能理解体谅你的情绪，毕竟我弟也被打了。但是吧，孩子还小，又不是十七八岁，他今年才八岁。书上都提倡洗心革面，说人非圣贤，孰能无错。我弟也被打了，我也急。急归急，咱们要讲道理，不是吗？”

最开始出手帮忙拦的青年眉头一挑，双手抱臂，劝壮汉别骂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个小畜/生打又打不得，我骂两句还不行？我就骂了。我恨不得套个麻袋，把他扔江里去！”

壮汉有恃无恐，一副又要动手的模样。

没想到青年听到他说要把苏定修扔江里去，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转而警告壮汉：“这位老兄，那你可理解错了。骂人是犯法的，尤其是你已经涉嫌威胁他人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