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燃烧殆尽, 一点黄色的星子爆裂出来，溅射到半空中，忽然张大，翻做一张金黄色的网，兜头朝渺渺罩去！

斑驳的金光刺得她的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

“叮。”

铃声，响了。

不止从何处涌来的狂风将窗帘重重吹开，门撞在了墙壁上，发出t牙酸的吱呀声。在漩涡的正中心，渺渺缓缓放下了双手。

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像是在质问着什麽，又像是在确认着什麽，从黑暗的深渊下扭动无数根藤蔓的暗影，将眼中最后一点光拖入更深的里层。

她的眼中空无一物。

手指动了动。

从后背袭向胸口的软剑掉落在地，如同死蛇般颓着。

“我对你好，还不够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努力了，”她扯了扯嘴角，“我只是让他们经历一遍我之前遭遇的，很过分吗？”

她声嘶力竭，手背的青筋迸出：“很过分吗！”

她有可恶到要让他们杀掉她吗？她谁也不想伤害，只是想要让自己活下来，很过分吗！她已经受够什麽都没有的滋味了。与其期望口袋里凭空出现甘甜的苹果，不如主动争抢，把亮晶晶的东西全部塞进嘴里。

正义永远都不站在她这里。那麽她也不需要了。

尝到权力滋味的少女想要再一次视线自己的愿望。

和颂想要开口，却见少女慢条斯理擦干了眼角的泪水。

“那就没有办法了，”她说，“让你们也听话些吧。”

她的身后浮现了白猫的影子，祂们的身形高大威严，赤红的双眼中充满着绞杀一切的冷酷。

“叮。”

古朴的铃声似乎从很远处遥遥传来。

在这一瞬间，淩絮和程掠失去了任何的反抗之心，视线无法聚焦，跪倒在地。

手执笏板的天师躬身，也跟着跪在地上。洁白到找不出一丝杂色的毛发仿佛会发光的丝绸，如此神圣，渺渺全然不会将祂往引人堕落的邪物身上想，甚至是轻柔地拍了拍祂的脑袋，就像她之前对猫做的那样。

她转过身，面对着失去自我的淩絮，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软声问道：“刚才的事我原谅你啦，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淩絮没有反应，渺渺就当她默认了。

至于程掠，她琢磨了半天：“你想杀掉我，我本来不準备原谅你的，但之前的事也要谢谢你，你就当我的跟班吧。”

和颂不知是要头疼还是庆幸了。好消息只有淩絮和程掠都活着。

少女天真的过家家游戏由她身后庞大可怖的邪物支撑，也不知这样荒唐而甜美的梦境要持续多久。天师吸收了她的恶念，已经茁壮成为他从未见过的样子。笏板宛如发了霉似的，在霉菌之下，原本应该刻着“天师”的位置，有黑色的印记鼓鼓囊囊地往外凸。

他吸了口凉气，还是打断了渺渺越来越疯狂的自言自语：“渺渺。”

少女转身，一双猫眼轻轻眨了眨。

“和颂。”

她念出这个名字，温暖的情绪在胸膛内蹿动，它拼合了本该破碎的心，此时又在污染边缘将它拉了回来。渺渺大概永远不会忘记给她带来这股感受的人。

在接通电话之后半个小时，他披着月色站在她的窗前，渺渺在那一刻无比感谢这个让和颂降生的世界。

但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了。

她喜欢和颂，但是和颂有一天也会长大，变成想要杀她的程掠，变成憎恶她恨不得她去死的夏林云。

她又忽然觉得，让和颂停留在这一刻也不错。

所有最美好的，都是在枝头就被掐去的花苞，正因为没有枯萎的可能，所以一瞬的美丽可以成为永恒。时间无法再度将脱离掌控的花重新带入河流。

和颂可以成为这个例外。

渺渺看着他不说话。

“去把同学们叫回来吧，”他似是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也没有感应到越来越逼近的天师的利爪，而是如同往常一般，声音不徐不缓，带着缱绻的书卷气，尚且还稚嫩的脸微微侧着，已经呈现出如半城春山的温润，“快要上课了。”

她给他买的零食还压在课本上。薯片酸奶还好好的，巧克力的包装纸拆开了，缺了一小块。

渺渺走向他，坐回了座位上。

“他们会自己回来的。”

她拿起薯片，撕开袋子，从里面捏出一片塞进嘴里，剩下的递给和颂：“你不吃吗？”

和颂接过。

酥脆的土豆片缓慢咽下，他味同嚼蜡。

不知何时，校服之下的T恤已经湿透了。

教室很快涌入了人。

学生们的表情呆滞，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好。八班教室再无往日的欢腾，而是一片寂静。老师如同没有发现异常一般，语气僵硬无比，与其说是在讲课，不如说是在读P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