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掠：“……”

这人压根就没有听他说话！大半夜不睡觉疯疯癫癫地跟他说了些什麽啊！

“行了行了，你快去睡觉吧。”程掠推着她的肩膀，“小心熬成猫头鹰了。”

“不是猫头鹰，是智慧的拉克劳文。”淩絮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是会魔法的，像你这样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麻瓜。”

程掠：“别看不起麻瓜，麻瓜的高科技你们巫师挡不住。”

淩絮停下动作：“你终于笑了。”

她擡起手指，蹭了蹭程掠的唇角，“别总是苦着张脸，看上去好像谁欺负了你似的。”

程掠下意识偏过头，少女的手指只是在唇角的那块皮肤上轻轻带过。眼前是23岁的淩絮，和之前相处过的15岁的淩絮有从吐鲁番盆地到珠穆拉玛峰的差别，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男女有别，还是注意一点的好。”

淩絮倒是笑了。

她很少有笑得这麽开朗的时候。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t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散落在鬓边的头发跟着晃动，轻飘飘的发丝仿佛承载了漫天的流光，都被染成了透明的银白色。

“你别担心，我不和未成年谈恋爱。”

笑意顿下。她将最真实的自己一点点敛起，重新回到不茍言笑的淩絮。

淩絮把没有动过一口的可乐留在了这里。

“我去睡觉了。”

“晚安。”

第 44 章

闹钟的震动声吵醒了在被窝中蛄蛹的人。随即, 一只手伸出来，残暴地把手机推翻在地。

程掠刚把面端上桌，就看到裹成卷饼似的被子中两点幽暗的眸光, 仿佛黑暗洞穴中栖居的兇兽睁开了眼。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差点以为白日见鬼了。

渺渺睡不饱的时候有相当重的起床气。程掠走近一步, 抱枕笔直地沖着他优越的鼻梁飞来！

他侧了侧头，感受着从脸侧呼过的风声, 牙酸地感叹：“少侠浑身是劲儿。”

渺渺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程掠还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好整以待地抱着手臂站在她面前：“快起床，不然要迟到了。”

渺渺没有答，收拾完毕坐在餐桌前捧起饭碗的淩絮幽幽答了一声：“是, 程妈妈。”

程掠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她气死，“什麽妈妈！我是男的！”

淩絮：“嗯嗯, 你说的都对。”

她迅速嗦完了面，站起身, 又是一脸高冷的精英範。腕表的指针显示现在是七点零五，要是抓紧时间, 渺渺还能赶在历史老师进校前赶到教室。

但问题是——荀渺渺已经变成了没有理智的被窝魔王。

程掠试探伸过去扫把的柄, 被渺渺的尾巴反握住抽了一顿。

他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 淩絮开口了：“煎饼果子的大娘今天最后一天摆摊，要是现在起床，还来得及吃加里脊和肉松的饼。”

尾巴撤退了。

被窝拱出来一只衣衫笔挺的渺渺，她握着牙刷和毛巾, 认真地说道：“还要加个蛋。”

三碗面到底是剩下了一碗。程掠吃得都快吐出来了，坐在淩絮的车上时不时扯嗓子嚷嚷：“你开慢点。”

淩絮：“好的妈妈。”

程掠：“啊啊啊谁是你妈妈！”

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一直被淩絮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浑身都不自在了。

直到在教室坐好，他才浑身一震，挺直了脊背——他离妈妈，只剩下一个盖被角了。

淩絮上班基本只要报个道就好。校医除了工资低挑不出别的缺点，倒是方便了她摸鱼，但以防万一，她在医务室放了装样子的纸人。

程掠和荀渺渺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她在上班的时候到底在做什麽。学生被拘束在教室之中，但身为校医，她能够行动的空间足以让她瞒过他们的视线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

她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手里捏了两枚骰子。

黄纸是新裁的，朱砂用光了，最后一点斑斑地在顶部留下欲褪的六。

白皙到有些透明的手指夹住骰子，昏暗的日光照得人昏昏欲睡，闷得透不过气的温度让她更加倦怠，半阖着眼睛靠在栏杆上。

活到现在全靠赌。最虚无缥缈的还是运气啊。

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她毫无意外地打招呼：“和颂。”

本该死去的人好端端地站在她的眼前，成熟了许多的面孔上是熟悉的神色，风衣拂过他的裤腿，雪松的浅淡香味被阳光晒得很亮。

和颂浅笑着颔首：“来晚了。”

像是那场惨烈的死亡并没有在欣赏留下任何痕迹，他们如同好久不见的老友一样攀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