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工作怎麽样？”

“还行，没人在的时候我就可以偷偷看漫画。你呢？”

和颂：“还不错。”

起码凭借现在的身份，他可以有权限调查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比如说，宋昱文死亡的真相。

宋昱文并不是溺死，而是摔死的。这也是警察将荀渺渺带去警察局问话的主要原因。教学楼和打捞出尸体的人工湖足足有一百米远，初步能断定是谋杀，兇手将宋昱文推下教学楼后，再将他拖到人工湖抛尸。

淩絮：“那麽兇手找到了吗？”

和颂：“还没有，证据不足。不过，就算能抓住兇手，那时候，这条支流已经被洪水吞没了。”

他遥遥望着天边的太阳，仿佛眼前的天幕已经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泼天的雨水从云层后砸入，瞬间将这片地方变成了炼狱。

和颂不喜欢下雨天。

他不适地按着胸口，想要将钝痛感压下。

淩絮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们上次去余淮，到底看到了什麽？”

和颂沉默了。

他很艰难地从牙关里挤出了两个字：“挖坟。”

淩絮：“……？”

怎麽比他们的经历还精彩！

两人七七八八交流了一番后，初步断定了荀渺渺确实有个早夭的兄弟姐妹，但关于荀渺渺到底是不是夺舍的怪物……还真没办法确定。

这麽离谱的设定，淩絮也只在小说里见过。可他们自己也不算是正常人，合格的普通人不会肩负拯救世界这麽绝望的重任的。

淩絮转了转骰子：“那接下来怎麽办？还是要找到天师吗？丑话说在前头，我和程掠已经打定主意要揪出夏淩云背后搞鬼的人了。”

和颂垂着眼眸，掩去了眼中的思索。

“他不是重要角色。”

淩絮反应了一下：“上条支流中他确实没有出现，但也不一定证明他就不重要吧。”

和颂点头：“是没有那麽重要。”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就算没有他，夏林云还是会走到这一步的。”

他的衣服穿得很严实，翻起的衣领下是狰狞的疤痕。淩絮不小心瞄到都觉得好痛。

骰子随意投出，静止悬浮在空气之中，仿佛那里有一张看不见的桌子。双四，大兇。

淩絮淡定地擦掉了鼻间的鲜血，“抱歉，职业习惯，给你占了一卦。”

和颂不在意，言笑晏晏地问道：“卦象如何？”

淩絮：“你已经知道了。”

她曾经尝试过给和颂占蔔。每一次都是大兇。起初她以为是方法的原因，哪里想换成六壬也是同样的结果。只要是和颂相关，没有一卦是好的。

直到她偶然间得知和颂複生的消息，她才恍然大悟。

和颂的死亡使得他脱离了支流，成为在支流边缘徘徊的游魂。哪怕短暂得到了躯体也只能勉强行动而已，别说被天道垂青了，不被立马赶出去已经是网开一面。

可这也许并不只是偶然而已。和颂“踩了狗屎运”没有死，并且“运气好”找到一具合适的躯体安置，重生回来。有因必有果，和颂没有因，哪来的让自己活过来的运气？

淩絮突然出手，拽住他的袖子往上一拉。

触目惊心的伤痕深入骨缝，几乎要将他的手臂切成好几段。这远不是一场车祸可以解释的。

淩絮冷静道：“怎麽弄的？”

和颂放下袖子，浅笑着回答：“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这些看上去已经愈合的伤口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记忆的任何一个角落。

“除了这只手臂的，还有多少？”淩絮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在里面找到一丝一毫闪躲的痕迹。

和颂坦然地看着她：“我不知道。”

实在是太多了。浴室的镜子很大，足以照出他完整的上半身，在视线可以触及的每一个角落，都交错着深深浅浅的伤疤。枭首、贯穿、切断四肢……在这具年轻的身体上，他找不出一块好肉，仿佛本应该入土为安的死者一次次被残暴对待，再一次次以极其残忍的方式目睹自己死去。

“我可能……死过很多次了。”

淩絮不小心捏扁了手里的骰子，她深呼吸一口气，“可以了。我明白了。”

他们对在这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根本不明白上一条支流以前他们到底经历了什麽，也许是全军覆没，也许是跟和颂一样绝望的死亡。淩絮有些迷茫，他们想要乞求神明实现的愿望真的足以让她付出一切，甚至是赌上自己的全部吗？

有的。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愿望是什麽了。但心底有个声音笃定地说：“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