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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躯虽然已经冷了,但三魂七魄还没走远,被家属的哭声羁绊。」
白嫩的指尖探出,摸了摸工头的额头,微微侧着的小脸带笑,说得很是轻松。
「你的冤枉,就自个儿来说吧!」
话才说出,死去的工头,蓦地深吸了好大一口气。
「去取些热水来,喂进他嘴里。」
姑娘说道。
儿媳抢在婆婆前,急忙沖进厨房里,再端了一碗热水出来。因为太匆忙,双手又抖得厉害,碗里的水洒出大半,送到妇人身边时剩下不多。
妇人救夫心切,端碗含了热水,俯身哺入丈夫口中。
僵冷的身躯,因这口热水,逐渐软化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在衆人讶异的注视下,工头睁开双眼,原本死去,如今竟然活来。
「姑娘!」
他哑声叫唤,因魂魄回体,身躯逐渐暖热。
「新开幕的店面,真是你偷工减料,才会崩塌的吗?」
她言笑晏晏,问得轻描淡写,眨动的圆亮双眸黑白分明。
「不是。」
工头慎重摇头。
「我是冤枉的。」
「就算是被冤枉,也不可寻死。」
澄澈双瞳中没有怒色,多的是怜悯。
「你死了一了百了,但旁人要是以为,你是畏罪自杀,往后瞧不起你的妻儿,你罪过岂不是更深?」
言语上的谴责,口吻并不重,但死而複生的工头,却觉得身上重得像是压了整座雪山,惭愧得无法擡头,脸几乎要埋进土里。
「我错了。」
心高气傲的工头,对少女诚挚忏悔,从魂魄到肉体完全敬服砚城的主人、木府的主人。
她笑了起来,美目盼兮,轻言柔语,没有半点屈尊俯就的态度。
「知错就好。」
得到原谅后,工头还急着戴罪立功。
「我还知道,这阵子砚城不宁,是出了什麽错。」
「喔?」
她兴味盎然,看了看苍衣男人,才又说道:
「你说。」
「是纸钱,纸钱出了问题。」
工头说得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我断气后,看见近几个月的新鬼们哭诉,收不到子孙烧的纸钱,实在死不如生,只能闹出事端,求得注意。」
「你穿越生死,知晓生人不知道的事。」
她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看见穿苍衣的高大身影,已经去门前取来纸钱,无言的递到面前。她甜甜一笑,接过纸钱仔细看了看,还稍稍摩擦粗糙的黄纸。
「这纸钱做得粗糙,连符文都没印得完整,难怪会引发怪事。」
「纸钱是在哪间香烛铺买的?」
她问道。
「啓禀姑娘,是庇福香烛铺。」
有个男人抢着回答,还说得很是仔细:
「砚城里原本还有几间香烛铺,但庇福的价压得最低,别的香烛铺不堪长久亏损,纷纷关门,庇福就成了唯一一家。」
这次,不需她说话,也不必苍衣人动手,几个人脑筋动得快,一听到问题出在纸钱,就去庇福香烛铺把店主抓来,推推嚷嚷的扭送到工头家外头,店主不甘心的大吼大叫:
「你们做什麽?」
店主放肆的质问,兇狠异常。
「放开我、放开我!」
清脆好听的声音传来:
「是我要见你。」
神情兇恶的店主,原本还挣扎不休,险些就要挣脱,但听见这句话后,却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双腿就像被无形枷锁箝制,想站也站不起来,更别提逃离。
兇恶的神情,微微扭曲起来,洩漏恐惧。
白布结花全化为数不清的白蝶,群起翩翩飞舞,日光被蝶翅遮掩,变得柔和不再热烫刺眼。白麻白苎溜下,层层铺盖粗糙冷硬的地面。
在衆人的注视中,绣着桂花的淡黄色鞋,踏过厚软的麻与苎,原本冷冷的白,都被染上暖暖的淡黄,还有桂花的香气。
她停在店主面前,递出那叠纸钱,不恼不怒,语音仍软甜醉人。
「是你粗制滥造的纸钱,惹得这几个月来新鬼不宁吗?」
店主仰望着眼前少女,纵然对异象感到畏惧,仍靠恶胆强撑不肯承认,硬是不肯松口,还企图辩驳:
「只有这叠印得不完整,最多再补,或是退钱。至于以往那些,都已经烧尽了,怎能诬赖我?」
死无对证,又看她是柔弱少女,他狡辩得一点都不心虚。
「你胆子真大,趁着砚城改换责任者,觑了作恶的机会,赚得许多不义之财。」
她仍红唇弯弯,莞尔一笑。
「既然没有物证,要让你心服口服,只能当面对质。」
此话一出,别说是店主,衆人都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