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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鬼殊途,受害的新鬼如何能现身对质?
她望向一旁,绸衣宽袖下的小手擡起,指尖白皙得犹如发光。不需要开口,澄澈双眸望去,大妖即刻往前一步,与她贴身而站。
清丽小脸上漾出的笑,美得没有事物能比拟。她握住他手,妖斧在两人的手中现形,陨铁为柄、金刚做面,斧面上浅刻古老文字流过金光,举起时金光彙聚到锋利的斧口,亮得无法直视。
「开。」
她说。
妖斧直劈而下。
陡然,金光划过之处,现出极细的一线。
细线起初笔直,接着扭曲起来,时而鼓时而缩,还渐渐变粗,森冷寒气从中吹出,线中漆黑得没有一丝光,四周的空间被推挤,一只只扁平漆黑的手争先恐后探出,将线挤得扭曲,还蠕蠕而开,直到被撑到足够大时,一团漆黑之物从中落下。
照射阳光后,黑渐渐褪去,显出各种颜色来。
发的光泽、唇跟指甲的薄红、肌肤的肉色、寿衣的白、寿鞋的深青等等。待到颜色恢複时,体型也从扁而膨,恢複生前模样。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
「爹!」
喊出声的人,惊得猛揉眼,再三确认没有看花。站在香烛铺店主前,气得五官扭曲的,分明是三个月前,举家冶丧送走的亲爹。
从撑开的线中,落下的漆黑愈来愈多,逐一恢複形状颜色,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新近死去的砚城居民,除了没有影子外,模样都与生前相同,恼怒的围住哆嗦不已的店主。
妖斧在姑娘与大妖的合力下,劈开阴阳之隔,衆人在朗朗白昼下,亲眼看见鬼。
「你害苦了我!」
「恨啊~」
「不可饶恕!」
「子孙烧的纸钱,我一张都没收到!」
「好恨啊~」
「还钱来!」
「对,还钱!」
衆鬼一拥而上,围着哆嗦抖颤的店主讨帐,因是亲眼看见亲人烧了纸钱,所以短少多少冥饷都记得一清二楚。有的本就精刮,死时抱着算盘不放,现在终于派上用场,除了缺损的冥饷,还要加上利息计算,边嚷着恨啊好恨好恨,指下算盘珠嗒嗒嗒打得飞快。
作恶的香烛铺店主,躲过人的问责,却躲不过鬼的讨要。
衆人讶异之余,望向姑娘的神态也截然不同,因她能说服大妖,做对砚城有益之事,不但体恤人,也体恤鬼,是之前责任者力所不及的。
原先的猜疑,全都一扫而空,人们打从心中对她满是敬服。
元兇已找到,衆人舍不得她在一旁等着,连忙找来一顶装饰得精巧讲究、红缎作帏的小巧素轿,在靠椅上铺了厚软真丝,恭敬请她上轿,要送她回木府休憩。
她看着素轿,明媚可人的一笑,问道:
「只有一顶吗?」
衆人醒觉过来,想到大妖协助,功不可没,对恩人不敢怠慢,但大妖健壮过人,没有合适的轿子,人们商量着该去谁家牵匹适宜好马时,却听得沉而有力的嗓音说道:「我用走的。」
「那也要一起回木府喔。」
她叮嘱,依依难舍。
见到他点头,她才拂开轿前垂缨,坐进典雅素轿,由八个经验最丰富、脚步最稳健的轿夫,前四后四的擡起,确定步伐迈得小而稳,就怕颠着轿上的砚城之主、木府之主。
在大妖身后,砚城居民们亦步亦趋,跟随着素轿走过街道,礼敬又爱慕的舍不得离去,都想着能多看一会儿那娇小的身影就是无上荣幸。
木府的石牌坊后,几个穿着素雅,衣衫边缘晕染深浅墨迹的奴仆,垂首等候着,鼻眼有大有小,手脚有长有短,并不是很对称,有的肌肤上还留有皱摺,都是先前所绘的纸人化成。
因人们对她的崇敬,她的能力增强许多。
先前连行走也颓软的纸人,此刻动作灵巧,精致到眼睫与指甲都清晰可辨认,轻巧搀扶姑娘走出素轿,另一个撑着纸伞上前,为她遮蔽烈日,伺候得很是周全。
「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清脆悦耳的声音说,轿夫们听入耳,都觉得神清气爽,感觉年轻好几岁,长年因擡轿劳累的腰痠腿疼,全都不药而愈,对她敬意更深。
奴仆们簇拥着少女,不忘礼敬大妖,穿过明显被打理过,处处花木扶疏、窗明几净的亭台楼阁,来到先前两人喝茶的厅堂。
绸衣的衣角飘飞,绣着桂花的鞋踏上海棠花铺就的软毯,走到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桌边坐下。
「我们再喝杯茶。」
他依言再来到木府,她乌黑的双眸,尽是藏不住的欢喜,恋恋追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