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唇角的笑容，在看到裴泓后院里的其他姬妾时凝固了。

原来武神转世、原来护国英雄，也与其他男子没有什麽不同。原来嫡姐不是裴泓的唯一，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多半也不会是。

幸好嫡姐嫁进宁王府后，整整一个月裴泓都只进嫡姐的院子。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但我的心很快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主院传来了嫡姐受不住裴泓的恩宠、拒绝与他过夜的消息。

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我想去见嫡姐，想问问她好不好，可是总有下人阻拦我，让我没法见到嫡姐。

在见到嫡姐之前，我先见到了裴泓。

他看我的眼神还是和赏月宴那天一样黏腻，像无数水蛭在我身上爬。他抚摸我时，我浑身恶寒，一阵阵反胃。但想到我或许能为嫡姐固宠，我颤抖着忍住几乎要击溃我心智的厌恶，默念着姐姐的|名字，在裴泓的身下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一年过去，嫡姐迟迟无孕，京中再一次传出许多中伤嫡姐的流言。与此同时，太妃送来家书，叱责嫡姐不让裴泓雨露均分又无法为王府开枝散叶，是不孝，是没有尽到为人|妻子的本分，随后又要裴泓娶两名侧妃过门。

侧妃们来了。敬茶时我看着那两张明媚动人又高高在上的脸，耳畔再次响起嫡姐的话。

后院是吃人的虿盆。

第 8 章

我的预感应验了。苏、林二位侧妃见不惯嫡姐，三天两头要给她找不痛快。裴泓后院里那些妾室、通房们也都不是吃素的，一个二个都在暗搓搓地搅风搅雨，巴不得苏、林二位侧妃与嫡姐之间的争斗再白热化些。

裴泓有时会介入其中调停几句，但更多的时间，他会做壁上观。

四少爷喜欢斗鸡、斗狗、斗蛐蛐儿，而这一刻，我发现更多的男人钟情于欣赏女人斗女人。

女人们为争宠而洒下的血、淌下的泪，成了男人自信的来源。看到女人们为争宠而狰狞的脸，为嫉妒而扭曲的心，男人们才能安心笑着说：看，女子天生就是这般无知浅薄。

女人们越是为了抢夺男人施舍的那一点点关注与恩宠而撕得头破血流，主宰后院的男人越是能确认自己的伟大、自己的重要。

这世上，只要还有喜欢看女人们为一点蝇头小利和虚无缥缈的宠爱相互磋磨的男人在，后院这虿盆就永远都在。

再金枝玉叶的女子，进了虿盆不是变成白骨，就是得化为啃噬他人血肉的毒物。

双拳难敌四手，在两位侧妃的夹击与后院一衆女眷们的掺和下，纵使嫡姐千般聪慧，也总有心力不支、左支右绌的时候。

我心中焦急，想帮嫡姐做些什麽，又怕自己弄巧成拙，便只能在裴泓来时竭尽全力地服侍好他，再在他酣畅满足时给他吹枕头风，告诉他姐姐是个多麽美好的女子，希望他能多照拂姐姐一二。

见我这幅模样，裴泓总是会深情款款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说我善良，说我姐姐有这麽好的妹妹，真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迟迟没法从裴泓那里得到他会照拂嫡姐的允诺，我急得恨不得掐死他，朝他吼我不是善良，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姐姐，但我每次都忍了下去。

因为裴泓不喜欢有爪牙的女人，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不喜欢有主见的女人。他喜欢的是无辜的、无害的、纯良的、可怜的小动物。

为了求到裴泓的慈悲，我必须在他面前时刻装出只有依靠着他才能生存下去的样子，虔诚地将他当作神来跪拜。

谁愿意永远跪在他人的脚下当匍匐乞怜的蝼蚁？谁又愿意永远当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搔首弄姿给自己并不喜欢的人看呢？

可是为了嫡姐，我只能如此。

兴许是我的苦苦哀求终于打动了裴泓，也许是裴泓终于良心发现想起嫡姐是他的正妃。总之有那麽些日子，苏侧妃与林侧妃不再出来作妖了。

嫡姐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我便是远远看着，心情也舒畅得像是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后来，我与嫡姐一天生産了。

産下死胎的事情并没有让我难过很久。毕竟我不爱裴泓，也很难去爱这个男人播下的种。

孩子没了就没了，重要的是嫡姐有了儿子傍身，还是嫡长子！这次再没人能瞧不起她、欺辱她、贬低她了！

我由衷地为嫡姐高兴。

我没想到的是，这份喜悦五年后会成为正中我额心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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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子裴俊五岁那年，我流着泪从他的生辰宴上飞奔而出。

可我之所以情绪崩溃，并不是像其他人所想的那样，是因为瞧见玉雪可爱的裴俊被人前呼后拥，联想起自己生下的死胎；而是因为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听说嫡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