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和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回教室早读吧。接下来才是重要阶段。”老胡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他一回到教室，就被陈笑川疯狂递眼色，因此下课铃一打，早餐时间陈笑川就沖过来了。

“怎麽了？我听他们说你学到太晚了被老胡抓到了？”陈笑川的声音调笑着，也带着点担忧，可能是看他脸色不太好。

“嗯。”梁和栋声音闷闷的，用很低的声音回应着，“他猜到了。”

话甚至都没有继续往下说，陈笑川便明白了，他收起调笑的的态度，静静的望向梁和栋，同样小声说道：“他说了什麽？”

“大概的意思让我小心点，不要被他再捉到了。”梁和栋沉声道。

这下，他们俩都沉默了。

从那天开始，老胡开始蹲晚自习了，也开始盯紧梁和栋。梁和栋只好重新写好纸条解释情况，丢进很久没有使用了的“雨伞传播工具”。

所幸，江雾很快就回应了，表示理解。两人便不再在晚自习结束后见面，而是偶尔早自习更早的时候会在4班门口见上一面。他们更多的联系也重新回到纸上，文字上。

这期间因为老胡的步步紧盯，一切都风平浪静，江雾的成绩也并没有退步，而是稳定在10名上下。这让梁和栋松了一口气。

文字总是冰冷的，感受不到语气、声音和表情。他无法判断这文字背后到底发生了什麽。他担心江雾又会一个人在背后默默哭泣。他并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眨眼便来到了高二升高三暑假。

高二的暑假很短，只放两个星期便要回学校上课，成为“準高三生”，美其名为暑假“补习”。一周一小考，一月照常大考的制度就在这时候实行的。课业也越来越繁重，如同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学生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变故发生在那通电话。

早上他还在上着课，老胡就将他叫出了班，将电话递给他。在梁和栋还在疑惑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便响起。

“东东，是爸爸。”

听到声音的梁和栋一瞬间有些僵住，不安感便如同洪水将他淹没，仿佛有人在他心里打起鼓来，如雨突袭，点点震动他的心髒。

“我们回来了。”他的声音顿了顿，但很快便继续说道，“你妈妈想见见你。”

几乎本能的，他脱口而出：“妈妈呢？为什麽不是妈妈给我打的电话？”

“妈妈现在不太方便，我们中午去你学校接你。”梁年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便是努力克制了，仍然很明显。

“怎麽了？”不安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梁和栋罩住，难以动弹。

可对面却沉默了，只是继续说着：“我们中午来接你。”便挂断了电话。

梁和栋攥紧自己的手掌，眼睛瞪的很大，望向老胡。希望能从老胡的表情里知道些什麽，可老胡只是收走了手机，在他的背上拍了拍，便离开了。

独留梁和栋被可怕的不安蚕食、吞噬。就好像马上就要下雨了般，乌云在心头聚集着重重的压着，呼吸都变得奢侈起来。

那一天早上的课，梁和栋都没有怎麽听进去。梁年是在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来的，梁和栋并没有先去食堂吃饭，只是在教室等待着。呆呆地望着窗外，希望能在窗户前看见熟悉的身影。

因此看见梁年后，便赶忙起身向外面走，根本没注意自己的腿因为姿势不对而刚好撞上了桌子。他忽视膝盖带来的钝痛，往外面跑去。

“怎麽了？到底发生什麽了？妈妈为什麽没有来？”梁和栋不知道他现在是什麽表情，只觉得心落入谷底——董一敏没来，梁年一个人来了。

他在走进的一瞬间便拉住了梁年的胳膊，问出了口。

“东东，妈妈……不太好，她……生病了。”梁年似乎找了好久的形容词，才憋出这麽个词。

那一剎那，盘旋在梁和栋心里的乌云电闪雷鸣，急雨倾盆而下，淹没过梁和栋的胸膛，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他们一起乘车去了龙溪第一人民医院。梁年看着听完他说话而一言不发的梁和栋也沉默了，因此路上安静极了。

刚才，撞到椅子了，好痛。好痛啊。梁和栋摸了摸被撞到的膝盖，那里麻麻的，疼痛感几乎要将心髒裹挟窒息。

直到，他看见躺在床上的董一敏。这是第一次他看到那麽憔悴的董一敏。就在不久前的新年，董一敏都还很精神。

现在她却躺在病床上，右手还插着吊瓶，脸色惨白，满头银发，宽大显得松垮的病号服宣告着一个不争的事实——她已经瘦削的不成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