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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叶芸刚过去的时候,张裁缝待她还是严厉的,有时候故意看她出错,让她拆了重缝,磨练她的性子。干这活,性子不沉干不好。叶芸也没辜负她,一遍遍拆,一遍遍缝,没有怨言,反而有时候还能给张裁缝带来惊喜,缝出新的花样来。日子就在这绵延的针线中溜走。
叶芸都想好了,跟着张裁缝后面学会本事,以后回老家给人做衣裳也能养活自己,这样就不用嫁人了。
叶芸忙起来后就不能常去供销社了,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她告诉马建良,她后面都待在张裁缝那帮忙,腾不出时间了。
马建良听闻后,着实为她松了口气:“我还在想你后头怎么办呢,就不说你那个婆婆,她大儿子也够你顾忌的吧,这下好了,你白天找个事做,等你家人那边来消息就能脱身了。”
叶芸敏感地捕捉到这句话的意思,这不得不让她起了疑心,唯恐外面已经有了不好的传言。
她留了个心,多问了句:“我为什么要......顾忌闻斌大哥?”
马建良愣了下,反问她:“你不知道他的事?”
叶芸面露疑惑:“什么事?”
马建良拧起眉盯着叶芸,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实话,见叶芸一直等着他回答,到底是老乡一场,也不想随便搪塞她,心一横,说道:“他杀过人。”
叶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眼里掀起一阵骇浪,却努力压制着声线:“杀人是要偿命的,他还能好好的?”
“他劳改过两年,怎么出来的就不清楚了,这事周围人基本都知道,我跟他家不熟,也是听说的。”
走出供销社,灼烈的阳光顶在头上,叶芸却打着寒战,心口控制不住泛着冷意,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如潮水般向她袭来。
“当初分房,闻斌大哥不在家,闻斌又是未婚,只能分到两居室。后来闻斌大哥回来,大的房间就隔成了两间。”
“他以前出过事,伤得不轻,其他地方恢复得差不多,断掉的那条腿没法跟从前一样,又从厂里下来,总之......之前说的姑娘黄了,他回来后可能也没想再找。”
“大哥去哪的?”
“......出去待了段时间。”
佟明芳的无奈,闻斌的闪烁其词,仔细回想,大家都在避讳提起白闻赋的过去。小六子眼神躲避,李燕花容失色,孙宝国脸色骤变。筒子楼里的人每回遇见他不是绕道而行,就是战战兢兢,没有人敢跟他起冲突。
唯独那次孙宝国提把铁锹下来,看见白闻赋后吓得手软。那天叶芸感觉到了不对劲,所有人都在用一种警惕甚至忌惮的眼神盯着白闻赋。
“因为我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他告诉过她答案,在很久以前,就告诉过她。
那些记忆反复在叶芸脑中震荡,验证了马建良的话。这个事实太过于残忍,将她脑中的白闻赋割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他。
一个沉稳周全,而另一个嗜血凶残。
叶芸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楼下的,她的意识被抽空,五官拧在一起,眉眼间始终凝结着一抹沉重。
白闻赋靠在走廊抽烟,目光落向远处走来的娇小身影。她走的很慢,脚步彷徨置身迷雾。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叶芸抬起头来。
煤炉燃着,身影穿梭,嘈杂的交谈声,柴米油盐熏染的走廊。
隔着人间烟火气,他们遥遥相望。
第19章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当初佟明芳托人跟青溪村的杨婶搭上线的时候,并未告知媒人闻斌大哥的事。她嘱咐闻斌也不要说,要是给女方家里知道, 恐怕会有想法, 毕竟周围人对他们家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
一年多后,叶芸还是偶然知道了。对于一个前19年都生活在淳朴环境中的姑娘来说,这样骇人听闻的传言给她带来多大的冲击可想而知。
尽管她的内心正在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但生活依旧。
过了四月天, 姑娘们又换上鲜艳的薄衣,近来裁缝店活多起来,叶芸总是忙到天黑。
好多次她回来晚时, 走到楼下都能瞧见白闻赋靠在走廊抽烟, 有时候不经意间她抬头跟他视线撞上,他都会淡淡地瞥开, 整个人像是笼罩在谜团之中,让叶芸看不真切。
天气变暖后, 楼里的男人吃完晚饭没事就喜欢下来溜达。以前闻斌遇难的消息没传开时,他们只会多瞧上叶芸几眼,闻斌走后,他们看叶芸的眼神愈发肆无忌惮。
换过季, 叶芸穿的单薄了些,娉婷的身姿被他们看在眼里, 言语间更显轻薄, 当着她的面就一声声“小寡妇”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