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解意(5)
作者:尔惟盐梅 阅读记录
直到图书馆响起闭馆音乐之际,梅宣恰好整理完之前未竟的部分北朝墓志文材料,等到周一上午再发给导师。
回去之后她把自己全身洗了一遍,临睡前看了一遍李晟的消息。
李晟不能说是她的发小,但俩人是初中同学,初中念书的时候两人不熟,没说过几句话,升高中之后她退了班级群,也把他的号删了,没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发来添加好友的请求。
梅宣抵不住这种说好听了叫坚持不懈,说难听叫死皮赖脸的人,况且对他印象也不坏,于是同意添加好友,保存至今。
高中三年他们没联系过几句话,高考之后互问了大学,才知道他高考失利去了很一般的大学学工科。从此不知道怎么地彼此熟络起来,想起来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微信上聊几句,成为彼此的知心网友。说起来可能没人相信,梅宣和李晟就这么网聊七年,未曾线下再见一面。
李晟在大学期间混得风生水起,勤奋努力外加家里的钞能力,毕业后飞去美国留学。
梅宣酸酸地想,主要还是钞票的能力起了更大作用,让他在美国留学读完硕又读博。
有句话说“你是个正常人”是对留学生的最大赞美,这在李晟身上现有端倪,原本阳光开朗自信外向的人如今也时常阴悒自卑。
他一句一句发来一串留言:
“精神折磨。”
“很自卑。总有不光彩的想法。”
“唉。”
“我简直是下半身动物,又在想那个。”
“你有没有试过那种,约陌生人的交友平台?”
她回复:“没有。”
他居然在线,发来:
“你怎么看待这种事情?”
“没看法。”
“我……忍不住约了FWB。”
她知道什么意思,故意装傻,敲出字发过去:
“什么呀,发微博?”
他自顾自接着说:
“刚才见过面了,是个美本。”
“没谈成。”
“她属于那种,很美式,太美国了。”
什么“美式”?又不是咖啡。她默默吐槽,工科男的语言表达能力令人汗颜。
她只能中译中翻译:“你是说,这个女生气场太强了,你把握不住。”
“嗯,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不喜欢强势的,因为掌控不了。你喜欢娇小、柔弱、让人有保护欲的,让你能控制的。”
他突然激动:“对对对,绝了,你说的太准确了,真的佩服了。”
她很谦虚地接受他的赞美:“典型直男审美罢了。”
怕他误会,她添了一句:“我不是在夸你。”
他为自己辩解道:
“其实在国内的时候,我不是这样的。美国的妹子不一样,搞定不了。”
“国内大部分妹子,我还是有自信的。”
她克制地说道:“哦,你在国内就有自信,在国外就没自信。”
“也可以这么说。算是吧。”
她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忍不住一连串质疑:
“你在国内接触过多少女性,怎么说大部分女性都被你的魅力折服?”
“是什么样的环境让你产生这样的幻觉,让你充满优越感?”
半晌他才承认:
“也不能说优越。”
“我说的是有点夸张了。”
“环境不同,文化差异吧。”
她从头翻看了一遍聊天记录,估计他没有后话了,退出聊天界面,发现有一个数字一的红点提醒,点开一看,李晟发了一条朋友圈,赫然写着:“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干什么,暂且把它归咎为文化的洗礼和碰撞吧。”
莫名好笑。
这则笑话梅宣一直回味到周一清早,图书馆天台上回荡着不同语种朗读声,弄得她未清醒的头脑嗡嗡作响,从“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到“government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 shall not perish from the earth”,由“Cómo tener esperanza y futuro cada amanecer”接到“これはレモンですそれもレモンです”。
她翻出《新求精》,加入混乱的早读大军,迷迷瞪瞪地背德语单词,半小时后抽出《taxi》磕磕巴巴吹一遍法国口哨。
扪心自问,她学外语多而不精,英语水平泛泛,德语法语刚起步,会一点但不多。说起来会多国语言,实际上都是皮毛,拿不出手。
读完休息了一会儿,将近九点,梅宣掏出手机把前天整理的材料传给导师,对方秒回,提醒她不要忘了下午的晚明江南的地方人群与地域社会工作坊会议。
梅宣一个激灵坐起,不说还真给忘了,明史不是她的方向,但同为古代史,也很有必要且颇能引起兴趣,更何况与会的有几位史学界新锐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