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41)
“不在啊?”她朝二楼东的房间瞥了一眼,捋头发,又扭头看我,嘴里咕咕哝哝地探口风,“大清早的,能上哪儿去了?”
“我点知啊。”我存心恶心她,“陪阿嫂咗啦,阿嫂都唔愿意返嚟,佢地一家人,总要喺埋一齐噶。”
「粤:我怎么知道啊,陪大嫂去了吧,大嫂不愿意回来住,他们是一家人,总该住在一起的咯。」
我的话完全是胡诌的,姚红玉果然上当:“让开!”她那把力气可不像刚病过的人,推开我,冲入阿嫂的房间,“喂,你唔好入去呀!”
「粤:喂!你不能进去!」
“你做咩呀,呢度系阿嫂嘅房!你出去呀!”
「粤:你做什么啊,这里是阿嫂的房间!你出去啊!」
姚红玉哪儿管我,在阿嫂的房里没逮到人,又往西边找,一样扑了个空,慌了神,边喊边踩着鞋子往楼下冲:“丫头!丫头!死哪儿去了!去叫车,快,快啊!”
她乱得全没主意,一面惊恐丁烈一声不吭抛下她,一面又恼怒,认定丁烈带白盈盈离开,是狠了心得不要她了。
找不到丁烈,她便盯上白盈盈,冒失来到公寓楼下,自从闹过上回的事儿,阿三见她如避蛇蝎,嫌恶地撵一只苍蝇臭虫那样:“走走走,再不走叫警察抓你!”
姚红玉没辙,只好叫车仔拉着她,寻了个阴角的墙根猫起来,等,也是命中注定,真叫她候来白盈盈打楼里下来。
同为女人,阿三对她凶相毕露,见到白盈盈立马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地为她拉车门,伸出一只手,殷勤地挡住门框,多勤谨似的,好像不那么做,她的脑袋就会碰到车门上。
但她现在没工夫计较,这回她可看得真真的,那辆车上早坐着人呢,挺括的肩膀,也是一身黑西装,手架在车窗上,潇洒地打着拍子,摩登又风流的男人。
“快!跟上那辆车!”黑车发动,姚红玉急叫。
黄包车的两个轮子在地上磨得起火,偏偏那辆黑色的汽车带着他们在街上兜马路,同一个地方绕过三四次,祁天在车里笑:“好了,好了,再转两圈,不玩了。”
老早他就发现了,手绕到车后座,搭在白盈盈的肩膀上:“跟得可真紧!”祁天靠得近,一开口,古龙香水就往白盈盈的腮鬓上撩,他脸上一副白相人的心思,开玩笑,“你这个妹妹哦,脾气这么急怎么当间谍。老张,开慢一点,别叫他们跟丢了。”
他那种笑,定规是憋着坏的,白盈盈约莫知道他有个计划,只是不清楚内容:“你预备带她去哪里?”
祁天的手指,轻快地在车靠椅上打着节拍,从后边往车里看,像极了暧昧又亲热的搂抱:“带你去求药。”他笑一笑,卖了个关子,“蛇血酒治标不治本,你的气血一直不好,我认识个老先生,家里三代从医,包你药到症除。”
车仔跑得裤裆里都是汗,终于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上,追上那辆停在唐楼门口的,突兀的黑汽车,车后座上已经没有人了,姚红玉等了一会儿,见到司机腋下夹了份报纸,从唐楼里一个人走出来,发动汽车开走了。
唐楼这种地方看着腌臜,乱,却乱得包容,藏得下一切污秽肮脏,姚红玉嗤笑着哼了一鼻子,倒是个偷情的好地方。
唐楼下坐着个佝偻的乞丐,浑身馊臭地拦着路,姚红玉打开手包,往他的瓜皮帽里扔下一点钱:“多谢。”
姚红玉捂着鼻子,蹙眉蹲下来:“老伯啊,刚才是不是有一男一女来过?”
“你搵莹小姐呀?”他哪里知道楼上女人的姓名,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多捞点钱,总听男人一口一个莹莹的喊她,便神秘兮兮地透露,“啊,经常有男人嚟揾佢噶。”
「粤:你找莹小姐啊?经常有男人来找她。」
姚红玉从手包里掏出几张钞票,用两根手指夹着:“她住哪里?”
老乞丐的眼睛放光:“你揾佢上五楼啦!”
「粤:你找她上五楼啦!」
姚红玉笑着起身:“多谢你啊。”开口竟然也是一口漂亮的广东话。
钞票从头洒到老乞丐身上,被他急相地扑倒,往破衣衫里搂:“今日遇到贵人喇,好心有好报,多谢,多谢女菩萨。”声声都叫到姚红玉心坎里。
怪不得早上喜鹊在她窗台上叫,可不是要有好事发生,姚红玉快活地想,步趾不知不觉就上到五楼。
根本不用一间间找,就看最热闹的门口,头挨头挤着几个脑袋,一并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呢:“哎哎,畀我听下啦!”
「粤:让我听一下啊!」
“哇,听到冇?叫呢!呢把声,叫得人热血奔腾,我顶唔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