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等等,你说至死不离?她越听越不对劲,低声一喊。
他们都死了,妳和父母的缘分不深。但手足缘却深又长,一辈子将会在他们的庇护之下。
死了……死了……怎么是死了……
不对,她的娘亲不是活得好好的,每日装扮得风姿绰约,华衣美服,珠钗银簪不少地让自己光鲜亮丽,浑身散发徐娘半老的风情招呼着寻欢客。
像是背后长了一双眼,看出她的怀疑,紫竹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亲生母亲不会忍心以自身骨肉的血喂魔。
不,不是这样的,我娘她说是爹不要我们,他抛弃了我们母女俩别娶他人,我有爹却没爹,娘不会骗我,我会赚很多银子奉养她到天年,娘对我是用了心……
她不能生育。
嗄
两眼圆睁的画儿僵如木人,四肢冷得几乎无法动弹,彷佛一阵风吹来便能将她凝结为一块没有知觉的冰。
他清清喉咙,清俊的脸庞浮上一丝不自在。不是不能生,而是她根本无法怀胎十月,因为……因为……
欸!叫他怎么启齿,下凡十五载头一回碰上,还真是难以解释。
因为什么?娘她有难言之隐吗?
妳该休息了,记得不要碰琴。他说得太多了,对她绝非好事
你想走了?蓦地,画儿的胸口隐隐作疼,不愿他的背影就此消失。
是该走了。天快亮了。
那么告诉我为何不能弹琴?她想知道原因。
顿了顿,紫竹压下风撩起的长发。封在玉身的两条魂魄是妳的亲人,妳每拨一次弦就像用力割了他们一下,他们的魂魄会痛,也会受伤,甚至流血。
而妳与他们血脉相连,他们痛,妳也会跟着痛,他们受伤、流血,妳同样得承受,伤他们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妳,琵琶上的魔会吞蚀、会反噬,妳们阴阳两方都在受苦。
如果我一直弹下去,最后我会变成怎样?她得再忍受多少折磨?
心太软的他再也受不了她语气中厌世的怅然,倏地一回身,外表不会改变,但心会慢慢枯萎,心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稍一受刺激便会血雾冲喉,妳会像今日一样不断吐血,直到血竭而亡。
第三章
你做了什么?
一道无言的声音回道:我没做什么。
那么那两团会移动的东西是什么?
又回,那是人。
哼!哼!还是两个愚蠢至极的女人。
呃,这个……呵呵……还好吧!不是很蠢。
嗯,没错,蠢的是你,居然自找麻烦带了两个累赘在身边,你以为你养得活她们吗?
应该没问题,我不是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羽毛丰润……
可恶,你敢拿我和她们做比较—
一道尖锐的鹤鸣声拔空而起,穿过云霄回荡在空旷的树林,一只全身雪白、羽毛尾端五彩缤纷的大鹤追着一位紫衣男子,长喙不停地啄呀啄,像要啄出他的双目。
其实紫竹也料想不到,一时的善心竟会置自己于进退两难的地步,他原意是想救人,不忍心对方因无知而遭到不幸。
但是他多事的结果是自找苦头,人离开了,却多了两只包袱。
啊!好……好好玩呀!鸟追人,鸟追人,我也要玩、我也要玩,等等我,追鸟鸟……鸟鸟快跑……
什么鸟,我是鹤,妳这个笨蛋。仙鹤恨恨地瞪着身后跟着跑的黄衫姑娘,很想啄她一口。
小心呀!元宝,别跑太快,会跌倒……哎呀!快摔跤了。
画儿跑,玩玩,跟元宝玩。憨傻的姑娘直挥手,玩得不亦乐乎。
画儿不舒服,要休息,妳自己玩。元宝看起来比在织女坊里活泼了许多。
不怀恶意的笑声和开怀的喧嚷声,从未感受过这两种情绪的画儿内心不断漾起异样的波动,单纯的快乐竟能如此轻易的获得,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不知道这是打哪来的勇气,竟紧捉住见面才两次的陌生男子衣袍,厚颜无耻的要求他带她离开,不愿孤零零地被丢下。
活了十五年,她第一次发觉到外头的天空是这么辽阔,蔚蓝一片好不清澈,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让人感到好渺小。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会老死在青楼里,过着生张熟魏、送往迎来的日子,等人老色衰了,再接下娘的棒子,和她一样逼着清白姑娘陪客,日复一日面对淫笑的嫖客。
原来人是有其它选择的,只要跨出犹豫的第一次,人生将大为改观,她可以不是卑微的,看人脸色强颜欢笑,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很奇怪,她居然不晓得阳光是如此温暖,终日待在楼阁的她只知何谓冷意,却不知看似刺眼的光也会灼人,给人愉快的痛感。
妳在想什么?
啊!我……我没在想什么。刚刚还在与鸟追逐的男子突然来到身侧,她顿时脸微红地低下头。
妳笑起来很好看,要常笑,让心胸开朗。她的气色红润多了,不再死气沉沉。
我笑了……画儿十分讶异地抚着脸,弯起的唇畔微微上扬。
对于她的难以置信,他反而朗朗清笑出声,妳看来很诧异,笑不好吗?
人一笑,百忧消,烦恼尽除。
我以为我不曾笑过……提起过去的事,她眼神为之黯然。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笑,总觉得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看到周遭的人都能毫无顾忌的笑,她其实是羡慕的,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笑。
但是好难好难呀!她就是没法打从心里笑出声,一瞧见朝她逼近的丑恶嘴脸,她避之唯恐不及,哪能若无其事地搭肩狎笑。
男人是可怕的,更胜于虎豹,他们脑中所想的邪恶念头全写在脸上,即使视若未睹也能感受到他们想做什么,让她胃里翻搅。
开心的笑不是很好,瞧瞧她玩得多开心,活像天真无邪的孩子。人就应该这样,无罣无碍的活着。
元宝是个傻子。画儿不知自己为何要说出这般恶毒的话,脱口而出竟觉得痛快。
紫竹低头一视,笑意变淡,人傻才有福气,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不必拘泥于外在的条件而却步,她过得比妳快活。
你……她像生着闷气,看也不看他的径自低视足下的绣花鞋。
为什么她会难受、不舒服?元宝是她最好的姊妹,为何她突然嫉妒她,希望自己没带她同行?
画儿无法理解此时的心境,一向受人注目的她早就习惯别人第一眼先看到她的美丽,继而惊艳地拜倒石榴裙下,即便厌恶,那些吹捧有加的言语仍让她自傲与生俱来的美貌。
同是红牌的绿雩的一再挑衅她完全不放在眼里,她们的美不尽相同,毋需比较,可是听着他说起元宝的好,无视她的美色,那种遭到忽略的感觉竟是这般不好受,他也是她所痛恨的男人呀!
其实妳不用担心,我对妳没有任何唐突念头,妳想离开随时可以走。他不过是梯子,带她越过那道心墙。
因为我不够美吗?她脱口而出,继而懊恼地涨红脸。
怔了怔,紫竹哑然失笑。什么叫美,什么叫不美?妳看那位傻姑娘美不美?
她……不美。一脸麻子怎会美,元宝从来就不是貌美的姑娘。
但她的心地很美,这点妳不否认吧!看人要看心,而非肤浅的外貌。
这……的确。
傻里傻气的元宝总做出令人动容的傻事,即使在一般人看来非常微不足道,她却凭着一股傻劲做到底,然后四处献宝,好不开心。
她不会做坏事,更不懂怎么做坏事,无私的心比起处处算计人、污秽不堪的心美多了,她是个内心美如金子的傻姑娘。
皮相是会随年龄的增长而改变,不会一直绚烂永远青春!智者以心看人,他们眼中看到的才是最美的人。美貌是一时的,智慧却会伴随一辈子。
反正我很笨,分不清美丑。画儿赌气的噘起嘴,拔着地上的杂草生闷气。
上一篇:霸王跟班(红颜楼系列之一)
下一篇:总裁的私心(谁来团圆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