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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说、你再说,信不信我用棍子将你打出去,你走、你走,走得远远的,别再出现,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回,把你打成残废。谁要他多事了。
拿起凳子的风嬷嬷当真往他身上砸去,力气之大不像年岁半百的妇人,下手之狠劲似乎要将他活活打死,不让他再有机会开口。
嬷嬷,妳让他说完,我想听。画儿喊她嬷嬷而不喊娘,意思是说此刻她不当她是亲娘,而是妓院的老鸨。
听什么听,全是一堆浑话,妳别看他长得好看就当他是好人,包藏祸心的衣冠禽兽多得是,妳不要上当。她绝不允许他们再碰面。
风嬷嬷暗忖着,该不该将这个姓年的家伙除掉,他似乎知晓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将会破坏她多年苦心策划的安排。
那就由我自己判断,我……噗—一口鲜红的血由喉间喷出,眼前一黑的画儿跌落一双厚实的臂膀中,昏迷前在她眼中晃动的是一双充满关心的眸子。
而她竟觉得温暖,好像浮在软绵绵的云层里。
夜,是迷离的。
缀着月晕的月光下出现一道衣裾飘飘的紫色身影,曳长的暗影踩着月色而来,在寂静无声的夜里,他的足尖是浮空的,不着地。
像是在月下漫步,又似背着手赏着星空中美景,悠哉而不急迫,徐徐缓缓地凌空而起,足点红色灯笼轻轻飞跃,不理喧闹的淫笑打破夜的寂静。
他来到一处僻静角落,它如同被人遗忘一般,冷冷清清地位于冷风之中,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照出房内主人凄冷神情。
她已睡下,却睡得极不安宁,两眼紧闭蹙着眉,下唇咬紧,彷佛作着被恶鬼追逐的梦,她拚命地想逃,却怎么也逃不开。
累,大概是在睡梦中唯一的感觉,身体异常沉重,好像遭到某种重物压住,四肢僵硬无法动弹,一直坠、一直坠、一直坠……坠到最阴森无边的黑暗里。
叫妳别再碰琴了,为什么不肯听呢
幽然的叹息声如云雾飘起,月般清华的修长食指落在不染纤尘的眉心上,淡淡的紫光透出,原本少了血色的丰润双颊忽地生辉,桃腮抹晕多了艳色。
立于床头的人影确定床上的人儿已不再受恶梦侵扰,一个转身便走向放在梳妆台旁的琵琶,以指轻拨弦丝三下,唤出血玉精魄。
玉之魂,石之魄,你本该在深山修行,怎会辗转流落人间,成了恶人为恶之物呢?
琵琶无人弹奏,兀自发出低鸣声响,似在回应黑影问话。
嗯!嗯!我了解你的苦处,劫数难逃我也无能为力……什么帮你……不,我不能这么做,你已染上人血,恐怕得靠自己,再过个几百年或许……唉!别激动,你敢说你没有乐在其中,以吸食人的精气增加自身的魔性……
看似自言自语,语轻而不带责备,无言的乐器不住地轻摇玉身,像是在为自身的遭遇抱不平,认为自己被错待了。
但是白玉的身体已遭血染成艳红,早就由精入魔,如果不循正道修练,堕落魔道是迟早的事,任谁也救不了它。
本该无瑕却遭劫难,这是它的命,所谓的考验也等于磨练,能脱离魔障方可修成正果。
……至于被封在琵琶里的人魂,请恕我无法帮你们脱困,封弦的血用的是你们至亲的鲜血,除非你的后代子孙愿意以血偿血破除血咒,否则你们只能永远困在里面。
悲怜世间的苦,垂悯人世的离难,细不可闻的叹息声再度扬起,看着人间的纷纷扰扰而感到惋惜,冲不过七情六欲的尘俗注定要永世沉沦。
竹有心,却中空,欲振乏力,天道运行自有定数,他一名小小竹仙又岂能乱了天纲,那可是比私下凡尘更大的罪愆。
月光照出清朗如霁的俊美面容,怀抱着济世救人胸怀的紫竹看也不看床上清艳的女子,衣袖一拂走往窗边,准备再趁着月色而去。
你就这么走了吗?不用向主人家打声招呼。
黄莺出谷得的软腻嗓音由床铺位置传来,掀被而起的人儿正坐床头,翦水美目透着盈盈波光,似睐似凝地望着正欲离去的背影。
咦,妳没睡?微讶的紫竹并未回身,碍于礼教而始终背着凌波佳人。
我向来浅眠,不易入睡,一有声响便会惊醒。她瞅了一眼不远处的琵琶,弦丝一动时她便清醒。
其实妳只要少碰那把乐器,夜里惊醒的情形便可改善。她年岁尚幼,此时调养生息还来得及。
对修行数百年才化为人形的紫竹而言,年仅十五的画儿就像刚冒出泥土的小嫩笋,懵懂无知地一如幼儿,即使以人间来说她的年龄已可为人妻、人母。
它有什么不对吗?打我有记忆以来它便陪伴在我身边,从不离身。她已将它视同最亲近的亲人,一日不可或缺。
可笑的矛盾,憎恶它,又离不开它,日日夜夜地弹奏,彷佛它是身体的一部分,割舍不了,却又痛恨它的存在。
她像是必须仰赖某物才能得到慰藉的孩童,无法遏止失去的恐惧,纵使亲生娘亲就在左右,她仍觉得害怕,感觉她就是将自己推入火坑的魔手。
紫竹对月叹了一口气。我只能说送妳琵琶的人对妳必有着极深的恨意,恨到不愿妳死,要妳生不如死的活受折磨。
我不懂……谁会害她?她与人无冤又无仇。
娘吗?
不,她还得靠她赚钱,赚足一生不虞匮乏的银两,伤了她反而吃亏。
但是,又会是谁呢?在她还没出生前便恨着她,希望她受苦。
琵琶是由上古白玉所制成,它本身就有成形的山精在,若无意外它会修成半仙,以人的姿态继续修行。
但是它染上人气,又被浸包在温热的人血当中,山林精华所汇集的灵气荡然无存,本就纯善的灵性也因此遭到破坏。
精怪一旦入了魔便会贪而无餍,它会一直贪求不需要付出努力的成果,藉由他人的生命力来增加自身的力量,妳就是被选上的牺牲者,用来喂养血琴。
我是食物画儿惊讶地瞠大眼,难以置信世上竟有如此离奇的事。
食物……形容得真贴切。妳近来是不是常有胸闷、心悸的毛病?
嗄?你怎么知道,你是大夫?她确实感到胸口闷闷的,有时会莫名地心跳加快。
睡过一觉后反而更累,太快起身会突然头晕目眩,似乎四周的摆设在眼前旋转、扭曲,几乎昏厥。
她讶异地捂着胸。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比我还清楚自己的症状?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睡醒后的她比平时更疲累,人也较提不起劲,慵慵散散地什么也不想做,就这么瘫平,望着床顶垂下的纱穗。
所以她不像织女坊里其它姊妹每日都得接客,她身子骨柔弱得仅能三天见客一回,因此才受到排挤,认为她故意装病好抬高身价。
不用问我是谁,我是真心为妳好的人,想要健康起来就绝对不要碰琴。否则她会日渐衰弱,血枯而亡。
不碰琴?她苦笑地自嘲,身为青楼女子又岂能说不?我们的命运是由人摆布,没有自己。
不弹琵琶以娱嘉宾,恐怕她娘会第一个跳起来大叫,用着欲将她撕裂的眼神将她千刀万剐,气急败坏地逼着她继续弹,即使弹到指破流血也不许停止。
其实妳可以跳脱命运,我大概瞄了一眼,妳的命相属福厚之人,备受兄长疼爱。她该是富贵中人,一生衣食无缺。
螓首倏地一抬,她露出极其震惊的神色。我有……哥哥?
嗯,应该不只一个,妳是排行最小的么妹。他没细看,但八九不离十。
亲……亲生兄妹吗?丹唇轻颤,嗫嚅地蠕动。
是亲生兄妹。若无血缘何需提及。
同父同母……她咬了咬下唇,十分艰涩的问出,所出吗?
紫竹听出她话中的压抑,不忍的安慰,是一母所出的至亲,你们爹娘的情感甚笃,至死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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