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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端烈到底去哪里了?”
“去打仗。”月映拿着帕子擦干净冬舒恋哭成花猫样子的脸,一边老实地回答她的问题。
“要打多久?”
“不知道呢……但,王爷很在意恋恋哪!他还特地拜托阁主,把春末的怜花宴延到初冬。都这样延过时间了,到了初冬,应该也要赶回来了。”
“他会不会想我?”
“一定会呀!”月映失笑,“在他离开前,他不是每日都要来见你吗?这样喜欢着你、连一刻也舍不得分开,现在怎么不会想你呢?”
“映……”
“嗯?”
“人家还不是名妓、也没有吃到什么苦头……”冬舒恋苦恼而困惑地蹭着月映,小脑袋埋在月映怀里,语气非常不安,“端烈喜欢漂亮的人,喜欢散发光芒的女孩子……映,人家好看吗?能吸引端烈吗?他会一直一直喜欢我吗?”
月映有些哑然。她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要安慰冬舒恋,让她振作精神,但是在她截至如今的短暂岁月里,她所眼见的男女之情,并没有美好到能够让她对冬舒恋的不安做出肯定的答覆。
这样虚幻而不安定的感情,太难掌握了。
恋恋纵使成长在温暖安适的家庭之中,但恋恋眼见她在许府内所受到的欺辱折磨,应该也晓得这个世间并不全是美好。
三千阁内,即使端烈、即使映、甚至阁主都一直护着恋恋,没让恋恋见到太多女子为情崩溃的绝望模样,但夜半里的哭号之声却是遮掩不掉的。
在见不到情郎的不安之中,冬舒恋会恐惧惊慌,也是必然。
音讯全无的端烈王爷,也的确令一无所知地守在三千阁内的冬舒恋,感到不被信任的疏离与受伤。
被惶恐所围绕的冬舒恋,由于听不到月映回话的声音,因此困惑地抬起头来看她。这么一抬头,却藉着月映微带倦色而忧伤的脸庞里,陡然明白了自己的话,也连带地勾出月映的不安与过往伤痛。
她小心地搂住了月映。“对不起……”
回过神来的月映摸了摸她的头。“恋恋。”
“嗯?”
“你要相信自己。你哪,可是在这几年之中,将原本对你抱持轻慢之心的端烈王爷,变得对你死心塌地的唷!那样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人物,却由着你啃他的手磨牙、由着你用胭脂乱画他的脸、还亲自为你下厨做饭……他对你这样的好,你应该要信任他,也要相信你有令他誓言终生的价值呀!”
“嗯!”
冬舒恋听着月映轻声细语,感受她温柔拍抚的手,半晌,才低声哼着。
月映微笑起来。
第四章
冬舒恋确实依着月映所建议的,伏在案前仔仔细细地写了一封书信,还剪下自己一段长发作为誓言的凭证,然后规矩地折了三折,装进信封中,糊好浆,盖上泥印,捧着书信咚咚咚地跑去找阁主。
阁主一脸面无表情,那双漂亮的眼睛瞥向满面期盼,犹如小狗一样眨巴的湿润双眼,充满让人想伸手去揉揉她脑袋的冲动的冬舒恋。
“恋恋已经知道朱公子是什么身分了……”看出阁主的犹豫,冬舒恋连忙补上一句,换来阁主略微的扬眉。
“你知道?”
“嗯……”她脸儿红红,哪哪回道:“在这长安城里,比那位端烈王爷更招摇嚣狂的人,大概是没有的了……怎么说呢,只要把想像的层级提高一点的话,也是挺好猜的……”
这样的依据虽然有些荒唐,但在某个程度上也的确属实。
阁主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了信。
“战况有些吃紧,若要等着回信,十天半个月是跑不掉的,你要有心理准备。”阁主这样吩咐。
冬舒恋欢欣地点着头,达成目的之后,便愉快地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她都在满心期待的雀跃之中度过。
但莫要说是完整的一封回信,一个半月都过去了,连一句口讯都没有回传,冬舒恋从安静不下来的期待万分,到后来变得时常发呆、莫名发怒或者掉泪,情绪极为不稳定。
她盼着阁主能告诉她一点关于端烈的消息,但是阁主非常地沉默。
她去问月映:“战况是不是很吃紧?端烈是不是有危险?不然他接到了信应该是要回的。他是不是没有接到信呢?”
被那样一双小小的手揪住了袖口,指尖还发着颤,月映根本狠不下心告诉她,阁主说端烈收到了信,但却没有回覆的动作。
月映的表情很为难,冬舒恋仔细而深刻地读取她的表情,然后将所有的思绪往最坏的方向倾倒而去。
“他伤着了吗?没有办法动吗?他不能回信吗?他……”她的声音呜咽了一下,“他不愿意回信吗?”
“应该是……太忙碌了。”月映说着干巴巴的安慰。
冬舒恋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有收到我的信吗?”
“有的。他有收到。”月映回覆得很迅速,并且笃定。
“但他没有回信……为什么?”
“也许是……回了信的话,就会忍不住想要回来见你吧?”
月映想尽了一切甜腻到太过于柔软并且儿女情长的理由,藉以安抚焦急不安的冬舒恋。尽管这种方法瞒哄不了多久,但至少挡得住一时半刻。最终的解决办法,还是要端烈王爷真实地出现在冬舒恋面前,才能化解她的不安。
被她这么哄着的冬舒恋,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而另一方面,压着书信不回的端烈也不好受。
隔着千万里之外的战地,将来自远方、自己心间上疼惜的女孩儿所捎来的书信贴身藏在内甲之中,仅与一层里衣相隔,领兵作战的端烈揣着那封信,竭力阻止自己想扔下这场战争、快马加鞭赶回冬舒恋身边的强烈冲动。
他几乎失去理智地想念着她。
在血腥弥漫的战场上,他想念她身上柔软的女儿香;在兵器相击的尖锐之中,他想念她柔软娇嫩的身子;在许多无法成眠的晚上,他想念她在他怀里睡得香甜可人的模样。
越是想念,他杀的人越多。
手段越是激烈,战事就结束得越快。
等到他将敌方大将首级拿到手、收了降书之后,他扔下还待打扫的战场、许多还要收尾的繁杂事务、以及众多要回返的兵士,将这一切都交托给副将去处理。
他低声恐吓副将:“办砸了,你就不必回来了!”然后丢下欲哭无泪的副手,他跳上快马,扬鞭就走。
一众十六人的贴身护卫也从战场转移,跟着他一同回去。
端烈归心似箭,心中很慌。
时序已经入秋,就要临近冬季了,而回程纵使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他恐怕赶不及怜花宴了。
马匹倒下一匹,就再换另一匹,尽量将进食和睡眠的时间缩得越短越好,他一心都在赶回长安、闯入三千阁抢回他的美人这事上,他的神色很疲倦,情绪却非常高昂。
随行的护卫一言不发地紧跟着他们的主子,但这样一日接着一日下去,他们也要忧心起主子的身体撑不下去。像这样子才刚从战场上退下来,连一夜休息都没有,就开始日夜兼程地激烈赶路,太过于伤身体了。
默数着怜花宴的时辰已经过去大半夜,而长安城还远在两日的路程之外,几个带头的护卫互相使个眼色,将满脑子只想着赶回去的主子敲昏了,一把塞进马车里,然后空出手来给三千阁主送了封短信之后,他们主仆一行继续他们的归程。
马车无声无息地滑在道上,里面昏睡着的端烈,拧紧的眉头没有松开过。
他反覆喃喃:“恋恋……”
怜花宴上的冬舒恋,极其地美丽。
一身雪白将她簇拥着,仿佛发着淡淡的莹光,乌黑长发上绾着一只镶翡翠的发带,那流泄而下的长发衬着那身雪色,越发地乌亮丝滑,而她上着淡妆的眉眼带着漠然,整张小脸上净丽得几乎没有胭脂的颜色,然而她的眼瞳这样黑,她的唇色这样珠润嫣红,那样一个安静得几乎带出一种冷厉的美人,足以吸引众多寻芳客争相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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