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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牢之典至此完成。
在惊天动地的欢呼中,白昙偷偷看了眼谷炽的玄狐真身。竟连一根杂色也无,通体纯黑。就因为黑得这样纯粹,所以火光相映中,似流火铄金。
神态,还是那麽骄傲。缺乏狐狸精的娇媚和诱惑。
他没动,只是挪了挪眼神,看着白昙,轻哼一声。白昙没好气的转开眼睛,却被突然席卷而来的狐尾圈了一下,差点绊倒。她愤然抬头,谷炽已经不见踪影了。
谷炽殿下越发阴阳怪气了。她心底有点发闷。
典後有狂欢宴,她照例坐了坐,就告辞而去。以前是闷坏了,忙着跟谷炫去闯祸。
现在…则是累坏了,连御剑飞行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缓缓的走。
走到脱离庆典范围,欢笑声隐约可闻。她蹲了下来,将头垂在膝盖上,等着晕眩过去。但她还是很喜欢这样欢乐的气氛…只是她不喜欢在里头而已。
她早习惯远望繁华,带着温情和感伤。
腰上一紧,被人拖了起来。不用抬头也知道会是谁,她轻笑,“殿下,宴正欢好,怎破席而来?”
谷炽没讲话,拍了拍她衣服上的浮尘。“你今天很美。”月光下,伸手起歌,像是盛开的琼花,极展芳华。
医君果然洞察一切。给她取了这样贴切的名字,白昙。
白昙笑了笑,眼底却没有欢意。看着自己的手,“仿得很像,是吗?师傅很厉害的。但再怎麽像…也不是真的。”她垂下眼帘,“此身非吾所有。”
最初的身体,已经细剐在刑仙台上。凡间的肉体,已经埋在地底腐朽。这身体,是师傅用段白玉雕就,幻化,以假乱真。
“化身的众生多了去。”谷炽冷哼,“好好修炼就是你的。”
“我…”她顿了顿,“其实我…连入冥道都没资格。损毁得太厉害。”她深深吸了口气,“我魂魄不怎麽全。”
揽着腰的手一紧,一种深沈的痛苦和忿恨缓缓涌上来。谷炽觉得满口苦涩,像是嚐了一口腐败的血。他烦躁的将白昙抓回寒竹轩,就走出去让自己冷静些。
就这样白白吃了亏去,默默的回来,不言不语。她可是医君心爱的弟子,很可以嚣张一把的。但她还生恐人知道,安静得这样空虚,说什麽此身非吾所有。
没出息!
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谷炽默默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冷静了,才走回去。大概是倦了,她只炒了饭,一钵笋汤,头发还在滴水,应该沐浴过了。
相对无言的吃过饭,正收拾碗筷,谷炽冷冷的说,“你是很美的,从以前到现在。”
白昙笑了笑,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去,轻声请殿下去沐浴。等谷炽沐浴归来,她正在梳妆镜前梳头,但镜里的人却不是白昙。
惊愕了几秒,他明白了。那是她在凡间的容颜。瞬间转成震怒,手指不断发抖。
白昙是妖界少数神民的弃婴,美貌却可与九尾狐并驾齐驱,完全不输任何人。她本人也为此非常骄傲。
天人彻底毁了她。
白昙回头看到他,赶紧把梳妆镜按倒。以前谷炽根本不会关心她在干嘛,所以没
有戒心。以後要小心,别乱照镜子或水影。
歉意涌了上来。她这样表里不一,身虚体弱,想想真不该答应谷炽,像是骗他似的。或许她真的想得太简单。
讪讪的站起来,“那个,嗯。那是我实际的长相…不对,凡间的长相。我还办不到形神归一,所以…我不是要骗你。只是…我不知道怎麽解释,反正只是防止你再次走火入魔,我想…”
谷炽按住她的肩膀,神情非常阴沈的打断她的语无伦次,“你很美。够了,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美?”她失笑。心底不无嘲讽的想。若是照凡间的形貌,谷炽不会让她靠近一丈内…谷炫大约会视而不见吧。狐族对美貌有很强烈的偏执。
过去真的过去了,她很明白。但她也很深刻的体悟到过去凭恃的一切都不足以凭恃,终究一切无常。怀着冰冷的清醒,所以她一切随缘,非常消极。
现在只希望她身边的人一切安好,别为她担心。
谷炽俯身吻她,温柔如春日静好,让出神的她吓了一跳。可怜我?她心底苦笑。
其实,不存在可怜或不可怜的问题。但她还是有点感动,这个冷心冷面的人,偶有的温柔如此珍贵。
不管背後的原因是什麽。
这夜,谷炽待她非常温柔,细细轻抚,像是怕弄碎了她。果然,冰冷外壳底下,还是有颗柔软的心。跟谷炫一样。
果然是兄弟啊。
她也非常顺从听话,没再咬紧牙关的防备。反而让谷炽心底拧紧似的又疼又怜。
还不如让她打几鞭呢,最少不会痛得这样酸软。
“北山也有琼花。”他低声说。
“唔?”困得睁不开眼睛的白昙应了一声。
“我植几棵到寒竹林。”
“嗯?”她努力保持清醒,可不太有效,“种得活吗?”
“可以。”他一遍遍的吻她,“我种的话,一定可以。”
她睡着了。梦里昙花遍野,香气四溢,月下尽展风华。谷炽板着脸,用初融的雪水,一株株的浇灌,表情非常别扭好笑。
第十一章
祭典之後,相安无事了几天。
白昙非常疲倦,像是枯萎的花儿似的,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除了做饭的时候挣扎起床,其他的时光都耗在床上睡死过去,谷炽会悄悄的去探她的鼻息,担心她这样一睡不醒。
当然,傲娇殿下是绝对不会让白昙知道的。
白昙睡了几天,才歇过累。谷炽保持着那种冷冷淡淡的态度,让她很安心。就在某天早晨,他们静默和平的吃早饭时,她说,“以後,你还是打发御厨送饭来…
不然去谷炫那儿吃也行。”
谷炽偏眼瞧了她,“累着了?等好了再做也不迟。我让御厨送饭进来。”
“我又不在,送饭做啥?”
谷炽终於正眼看她了,眼神冰冷,“去哪?”
“想回缥缈峰探望师傅。”她很规矩的回答。
谷炽的神情才缓和些,她又说,“然後到处转转。回来十年了,都在养病,哪儿也没去看看…”
“不准。”谷炽的脸孔泛着微微的青。
白昙呆呆的看着他,拿不准他的意思。莫非他还担心走火入魔的事情?其实这段时间也应该相当舒缓那种紧张了,起码熬个一两百年也不至於发生这种爆笑…不过挂名儿跟人交往,也不该太熬着人家不是?毕竟他是只狐狸精。
小心翼翼的,白昙体贴的说,“那我每个月回来一次。”
谷炽的脸孔都要发绿了,“免谈。”
“…一个月两次?”
“一天也不准你走。”谷炽黑着脸断然的下判决,“别逼我满世界找人,链子锁回来难看。”
“谷炽殿下!”白昙拍筷子了,“你留着我做什麽?做饭?谁做饭不比我强?若是上床,我也预留回来慰安的空间了…”
“慰安!?”谷炽的脸又黑了一个色度,“你把我当什麽,又把你自己当什麽?”
…能当什麽?这是事实描述吧?她想破口大骂,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事实上,她很畏惧争吵这种负面情绪,往往会造成魂魄旧伤复发的痛苦。
“殿下,我真的不知道你生什麽气。”她声音放柔,“我是医君门人,也有我该做的事情。离开妖界也百年了,我想到处看看也无可厚非。我从不干涉你的生活,为什麽你要干涉我的自由呢?”
谷炽深深看了她一眼,匀了气息,声音恢复冷静,“去缥缈峰是应该的,毕竟你也久不见医君了。下午再走吧…我手上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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