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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累,他更累。他不但累,而且很焦躁。
结果顾临来一看,淡淡的要人换了把仕女软弓,先学会怎么把弓拉圆,才有机会射靶…当然弓轻如斯,靶就要近点,不过能够射得中,总比种地瓜不伤自尊。
「尽容易,」顾临依旧云淡风轻,「现在你是不习惯。从半石弓开始,每日张弓空弦一百,习惯了,手筋开了,慢慢就能使一石弓。不过文人游戏之笔,半石弓就够了。」
沉默了一会儿,璎二爷有气无力的问,「你能张多重的弓?」
顾临没说话,只令人取了一石弓来,张弦如满月,举重若轻,直中靶心,箭锐直入靶内。
「再重的,我也只能使到一石半。可准头就会有点飘了…即使这么近的靶,不怎么射得中靶心。毕竟我也只学了点皮毛…还是监督着弟弟们学射摸一摸而已。」
璎二爷发现,现在听到顾临说「尽容易」、「只学了点皮毛」,就会有深刻的无力感。
虽然说,顾临和他最喜欢的御姐代表--龙之塔的亚美伊很相似。都是个性坚强武力超群,但本性又温柔善良的大姊姊。但他实在没想到武力如此超群会给他的压力这么大啊…
于是他执拗的牛脾气又涌上来了,誓要成为大燕朝拔尖儿文武双全的书生代表。他每天排得课程满之又满,比之前考童生时辛苦太多也累太多了。顾临往往迫不得已的和他同房而居--璎哥儿肉汤讨着讨着就睡着了,喊都喊不醒,睡得直打鼾。
只好让甜白多取套被褥来,让累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璎哥儿睡在罗汉榻,她自格儿睡床。
虽然璎哥儿醒来往往会懊悔自己怎么睡得如此之死,一整个禽兽不如。但执拗的牛脾气一发作起来,犀牛都拉不住。甚至他还考虑过,大燕朝年年考童生取秀才,但三年一举,刚好在明年秋闱。他现在种种文人养成课程已经太满,实在没有时间专心备考了,还不如放弃,等下次举考,那时他文人养成大业已成,字应该更有点功力了,考起来不更有把握?
顾临没说什么。就她来说,璎哥儿只要平安度日,不要再卖春药和试图私锻军械,已然太好。能从下流纨裤到现在半吊子文人秀才,已经惊天地泣鬼神了,举人考与不考,其实毫无关系。她也不怎么希罕举人娘子的头衔。
至于谢尚书,也并不反对。他还是那种觉得该把基础打好,四书五经环环剥啄的古板人。璎哥儿这个秀才,本来就考得偷机取巧,多几年把基础扎实也是好事。
只有琯哥儿接到信了,大大的反对。不但反对,还请假蹭附近农家的驴车回来。
现在他终于有书僮了,上回他逃回书院,二哥就把小六子遣来照顾他的起居。
有书僮最方便的地方就是…可以派他回去把二哥请出来喝茶,不用怕回去就被硬留下塞个不正经的女人。
秋末了,璎二爷的马终于骑得有模有样,用不着额外携带煞车。气色红润身材挺拔的缓缰而近,加上那张俊逸的脸庞,真眼角一勾,俨然浊世佳公子--不太正经那种。
但看到小弟还是挺欢的,眼勾儿满满是开心,显得有些憨厚的傻气。琯哥儿高兴是高兴,但又觉得二哥这样俊的脸老出现那种憨厚傻气很不协调。
「怎么突然跑来了?干嘛不回家?这边的茶难喝死了,喝过一次永远不想再来…我家里还留着明前等你一起喝呢…」
打断了二哥滔滔不绝的关心,琯哥儿一把抓住他,「二哥,明年秋闱你一定要去考。」
「我?」璎哥儿啼笑皆非,「咱们谁是谁,会不知道这秀才是怎么来的…得了。我现在每天忙得很,再说举人比秀才可难得多…倒是你该去考考看,我觉得你小子机会挺大的。」
琯哥儿沉默了一会儿,「二哥,明年我不考。但我会请假回来,这个举人,我一定会帮你考上。」
「小五你疯了?」璎哥儿变色,他很知道这个弟弟小时候吃太多苦,所以勤学不倦。以前是不懂方法,虽然有点偷鸡摸狗投机取巧,最少琯哥儿懂考试的方法了,加上他读书够扎实,这个举人可说手到擒来。「明明考得上,为什么…」
琯哥儿笑得有点苦,「…二哥,不是你明年要考举人,四哥也是明年考。我当然知道,我可能考得上,而且名次很排前…二哥,不是我夸口,没我帮忙,你这举人当然不好考。四哥考不考得上…坦白讲,悬!若只有我…十四岁的举人…除了爹和你、嫂子,谁也不会饶过我。」
第一个饶不过他的,就是嫡母。说不定连老太爷和老太太都不会高兴的…自己教养的珞哥儿榜上无名,却是个庶子上位了…不会舒坦的。
而一试得举却是很少有的事情。
「所以我明年不考,但二哥,你一定要考上。三年后进试,不管怎样你也得考上。因为那时候我会去考举人…得靠哥哥了。那时我就十七岁,要娶媳妇儿过门。二哥,就算是三甲,咱们这种人家略略活动还是能外放当个县令。弟弟我举人是没问题的…考完举人,就能外放当教谕。在别的地方,爹是绝对不同意我就止步于此,可若和你调在同处就不一样…」
琯哥儿偷偷去看过一次跟他定亲的姑娘,是个甜甜糯糯的,象是饱满剥壳荔枝似的小姑娘,总是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细心的替弟弟擦嘴擦手。
身无功名都愿意和他定亲了,想来当个举人教谕…她也不会抱怨吧?
嫂子说,妻子就是他今生最亲的人,要携手共度余生。他想成亲,真的很想。有个最亲的人…象是二哥有二嫂。但他不想让自己最亲的人被嫡母折磨,失去一丝半点那种荔枝甜的笑容。听完琯哥儿的解释和哀求,璎哥儿想了很久。十三岁的小鬼就想那么远…真的是苦孩子早当家。挣扎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琯哥儿在他心底的份量重多了,这才让他把对文人养成的执拗先摆在一旁。
他咕哝着,「只能说尽力…考不上我可不管。」
琯哥儿大大的松了口气,信心满满的拍胸脯,「二哥放心,都交给我就是了!」
临江仙 之三十八
说服老爹没花很多力气,就是声量大了点儿…璎哥儿都觉得嗓眼有点发疼,想来老爹大概吼到发炎了。所以他取得老爹不情愿的同意以后,回去马上跟顾临要了综合菊花茶差人送过来孝敬老爹,闹得谢尚书哭笑不得。
这狠浑子。说他孝顺,老爱跟他对着干,好不容易稍微会用用脑子了,没想到立刻改变主意,又要去投机取巧考举人了。说他不孝,连盅菊花茶都想得到老爹,回去没好久就差人送来,那个小丫头还唠唠叨叨的嘱咐要怎么保养喉咙。
这浑小子把举业当成什么了?
童生试还没啥,毕竟只是第一关,字迹清楚,思路明白,就不会拿太低的分数。他能考上这个秀才,就是在思路清晰环环相扣上占强,但就是书读不多、理解不够透,所以少了引经据典,直白得简直市井了。
若不是这次的京畿主考官是出名的务实尚朴,路子对了,不然别说倒数小三元,就是童生试都连边都摸不着。
举人可就大大不同了。像他这样水平的,一抓一大把,毕竟考了几十年的老秀才众多,次次磨砺,思路越发老辣,浑小子这点决不占优。跟人比书法?别闹了。虽然连亲爹都不得不承认,这浑小子一下狠心苦磨,短短一年多就让他刮目相看…但就算是这样,也只能算端正而已,离「好」还有段距离,明年秋闱已经不到一年了,再怎么下苦功,就算天赋异禀,达到了「好」…
可除了他这个出了名字丑的倒数小三元,哪个考举人的字不好?优、特优,甚至书法颇有名望的,跟春天的韭菜一样,望过去满山遍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