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迟吃了哑巴亏，对甜甜完全束手无策。她听得见，却看不见、打不着，他只能将情绪转移，直接推门径直往阳台上找姐姐对质，问她是不是拿了自己的东西。

“喊什么？我这不是晒着呢吗？”李姗姗忙着晾晒四件套，见到弟弟情绪复杂地过来质问，不耐烦地随手一指，“掀你床时没注意谁知道会飞出来几张纸，还碰巧掉到搁在一边的水桶里了。幸好我眼疾手快给抢救了回来，要不然你这几张人背部的画就彻底毁了。”

李昱迟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心疼地摸上了被夹子夹住一角的画。纸张软趴趴的，似乎一捏就会四分五裂。他只能松手，立在原处看着那几张画整整齐齐的在微风中荡漾。

“水平可以呀。”李姗姗察觉到弟弟的情绪已经稳定，甩甩手上的水靠近他，试探道，“知道你平时也有画画的习惯，不过画男人的背部……弟弟你是不是那什么？”

“不是。”

李姗姗听到斩钉截铁的回答顿时松了口气，随后又不放心地问：“那这个男的是谁？他背部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画的是啥？”

“不是我画的。”

一个人做的每件事，其中的意义只有本人知道。尽管观望了魏淼的一生，稍稍能理解产生的前因，李昱迟也不尽然能了解到全部。描绘常磊身上的伤，或许就是魏淼所受到的伤害。

风随着思绪也动了动，白色床单齐刷刷地扬起边角，几张沾了水快要成透明的画纸隔着空气时不时地重合在了一起。李昱迟疑惑地蹙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看什么呢？”李姗姗晒完男人们的一堆臭袜子之后，挨到弟弟身旁，试图寻找他犹豫不决的眼神下的目标。但阳台上晒着的衣物一览无余，除此之外根本没什么惹人注意的。

李昱迟轻轻揽住姐姐的肩，若有所思地问她：“你觉不觉得那几张画看起来像是一张？”

“嗯？”

李姗姗不理解弟弟的话中话，遂将脑袋靠了过去。姐弟俩对着晃动不安，在阳光照射下逐渐变干变得皱巴巴的画纸长时间没有发生对话。

直到——

“我！”

李昱迟突然大喊了一声，然后推开姐姐上前将画摘了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又高举空中端详。李姗姗看不出弟弟到底是高兴还是疑惑不解，又或是两者都是。

“他画的不是画，而是字？”李昱迟费解万分，他不能理解魏淼一个画家不作画却玩起解谜游戏的行为。而这个困惑一旦产生，他又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敏感，抓着千万分之一的“巧合”不放。

“这几幅画叠放在一起，除去色彩，空白处确实像是一个字。”甜甜也看出来了，但她没有李昱迟那么惊讶，只是有些惋惜地说，“艺术家有很多古怪的想法，在专属的作品上留下特殊的印记也能理解。很多画家都有自己的习惯，魏淼可能也有。”

李昱迟知道甜甜的分析合理，可他完全没去理会她所说的魏淼作画的习惯，他想的竟然是这是魏淼或者是常磊留给他的讯息。

某种只能他读懂的讯息。

晚上。

万川拎着精挑细选的食材回到家，一推门就露出无比殷勤的笑容。先迎上前的是李昱迟，懂事地接过姐夫手中的大袋小袋，然后埋怨了一句“我们都快饿死了”。

“你还说？”万川拉住他的胳膊，两人站在门后窃窃私语，“你就不能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还发那种短信 ‘恐吓’我？我们两个不是统一战线的吗？”

李昱迟面无表情地挣脱开，补充一句：“不好意思，大丈夫能屈能伸，姐姐说一我不敢说二。”

“瞧你这点出息！”

“你就有出息了，买了这么多姐姐爱吃的，不愧是娶得到老婆的男人。”

万川露了一脸嫌弃：“去去去，去厨房帮忙。”

两个“难兄难弟”刚笑着揶揄完彼此就看见李姗姗双手交叠于胸前盯着他们，那睥睨的眼神不允许别人揣测她的心思，仿佛要用这种令人惴惴不安地感觉折磨他们。

“老婆，我回来啦。”万川一点也不怵，职业素养让他保持一贯的冷静。他上前拥抱李姗姗，努力地说些温柔体贴的话希望老婆能饶过他，“你最近太辛苦了，今天晚饭我来做，碗昱迟洗，你就只管追剧吃薯片。”

李姗姗的气早消了，她属于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类型。生气郁闷时也没想过要男人好好哄一哄才会开心，她的喜怒哀乐从来都是由自己做主的。

“挺好的，男人是要有参与家务活的意识。”她说，顺便伸手递给他围裙，“做饭时别把油溅到衣服上，很难洗的。”

“明白明白，老婆真是心细如尘呐！”

“呕！”李昱迟站在厨房门口，冷眼看着一身正气的姐夫对姐姐做出如此谄媚的表情，立时给出了被恶心到的反应。

李姗姗一个白眼过去，问：“怎么？老公这么爱我，你不替我高兴？”

“高兴高兴，i am so happy !”李昱迟朝恩恩爱爱的夫妻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暗暗摇头进了厨房，在心里同甜甜嘀咕，“老夫老妻的还总是这样腻歪。”

“爱情的感觉本来就很短暂，能一直这么恩爱下去是很难能可贵的。”甜甜像是经历了很多才说出这番话来，她顿了顿又道，“生命都这么短暂，更何况爱情对吧？”

李昱迟一一拿出塑料袋里的食材，把该洗的放入水槽，把开袋即食的卤味放入盘中，做好手头上简单的工作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了甜甜一句：“你有喜欢过谁吗？”

“好像不是喜欢过某个人，而是一直在渴求得到大家的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忘了过去的事，可过去的情感还是非常强烈地留在心里。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哦，我没有想过要得到你的爱。”

李昱迟不可思议地苦笑了出来，他对甜甜嘴里肆无忌惮的“喜欢”和“爱”完全招架不住。直白地表达情感是人类的弱点，甜甜却把它们说得如此坦然。

“为什么？”他吞下那些吐槽的话语，心平气和地问。

甜甜沉思了一会儿说：“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

饭桌上，李姗姗和万川其乐融融，唯有李昱迟心事重重。他一会儿想着魏淼的画，一会儿又陷入甜甜所说的“我们都一样”的话中含义。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可怜，居然会渴望别人的爱，是不是甜甜在信口雌黄呢？

“昱迟怎么了？”万川余光注意到没什么胃口的李昱迟，碰了碰还在剥虾的李姗姗，“你骂他了吗？少骂一点，他都这么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今天的事也不能全怪他……”

李姗姗擦了擦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纸悄咪咪地塞给万川，轻声提醒：“我弟弟的梦中情人，可能是到了思春的年纪了。你们都是男的，抽空和他聊聊这方面的事情。”

万川一看，顿时两眼放光：“嚯，昱迟你眼光不错啊。”

“干什么？”李姗姗赶紧一掌拍过去提醒他低调。

李昱迟木木地抬头，结果看到姐夫拿着他的画笑呵呵地同他对视，立马精神百倍，怒气值飙升。他起身伸手抢了回来，生气地问：“是不是比你的梦中情人好看一百倍？”

万川尴尬地挠了挠鼻梁，看了眼也同样瞪着他的李姗姗，急忙转移话题：“你和我说的调查人口失踪的事儿……”

“有结果了？”李昱迟急切地问。

万川笑了一下：“没有。”

李昱迟就知道自己被耍无数次都不长记性，气愤地开始猛吃饭。而听到自己不曾听说过的内容，李姗姗起了兴致，拉着万川东问西问。万川自然全部坦白，小舅子和老婆自然是选老婆。

“那么小就失踪的话应该被拐卖了，被拐卖的孩子命运总是唏嘘。”李姗姗说完后兴趣没那么浓重了，低头又吃了几只虾，突然联想到年幼时听父母说的事，“和昱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一个孩子出生几个月就被人抱走了，现在都没找到。那一家人刚迎来新生命没多久家就不成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