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事？”万川夹了一块肉到昱迟碗里，示意他消消气。

“对啊。当时一个产房出来住在同一间病房，妈妈和那户人家的妻子开玩笑说要订娃娃亲。说来也奇怪，昱迟生出来时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可那个女婴白白净净特别漂亮。我都摸过那孩子的手呢，真的漂亮。”

李昱迟越听越觉得事情微妙，还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脱口而出：“她姓什么？”

“姓林。”

“这个你记这么清楚？”万川提问。

李姗姗解释：“那对夫妻在孩子还没有出生前就取好了名字，我听过一次，但忘了。名字似乎是带着寓意的，当时我年纪小，这么多年过来还能记到一个姓已经很不错了。”

姐姐和姐夫讨论着就聊到了别的地方，李昱迟却执着于姐姐记忆中可利用的信息。假设甜甜姓林，那么常磊雨夜中见到的小女孩就不可能是甜甜，而是另外的人。时间对不上，可甜甜又说对那里很熟悉……莫非那个麻花辫奶奶是人贩子？

第1章 单薄的春天（五）

考试周一到，学生的心情就和突然骤变的天气一样，开始下起绵绵细雨。中秋还在期盼中，一场雨之后竟有了一丝凉意，残留的夏日灼热也逐渐消散。考完一门出来的大家都被舒服的雨天拯救，恍惚地认为考得也还行。

“……千真万确，我看到了。”

“可能吗？”

从别班教室走出来的李昱迟刚好听见了前面同班王勋和别人的对话内容，乍一听以为是在讨论本场考试。本来王勋的学习成绩一般，考前总会做些小动作，听到这些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作弊。

“昱迟，中午吃什么？”这时，刘思彻从楼下教室跑上来，正好在楼梯口遇上他。上前就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兴奋地说，“我觉得我写的作文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可以一战封神！所以等会儿我要吃点好的。”

李昱迟刻意放慢脚步跟在王勋身后，全然没有认真听刘思彻说了什么，因为在王勋小心谨慎地话语背后他听见了“单春”的名字，有关于作弊的联想顷刻间消失不见。

“我骗你干什么？周末的时候我看见他们在一起，补习的话单春手里怎么也应该拿着作业，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拿，就是一直在逛街。”

“或许只是补完课到处走走？”

“拉倒吧，我都看见老师摸她头了。”

李昱迟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妙。王勋提到的事情似乎他也参与了，只是他参与的是后半段。原来那天不止他见到了单春和邓好，还有王勋。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刘思彻一个人叽里呱啦说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回应，立时急躁地提高了嗓门，也不管走廊上面色凝重、走来走去的老师。

他这一嗓门把王勋分享八卦的进度给摁下了暂停键，前面的人都止住话语回头打量他们。王勋扭头的瞬间就和李昱迟对视上了，不知怎么就心虚地错开视线。虽然李昱迟平时不怎么正经，学习成绩也是忽上忽下，但在班里还是很有威信的，或许是因为他总是假装不耐烦却帮了很多人的缘故。

“午饭吃什么？”刘思彻不折不挠地继续自己的世纪大难题。

李昱迟盯着王勋急急走开的背影，终于忍无可忍：“食堂就那几样菜，你还能挑出什么花来，又不是满汉全席。打饭的阿姨给你盛排骨时还要数一数有没有多给你一块，多出一小块都恨不得把你整盘都倒回去再盛过。就这样严谨的食堂，你还想吃啥？”

刘思彻被他一通话给喊懵了，不就是和平友好地讨论一下吃什么用得着这么大火气吗？难道——“你没有考好吗？不要紧的，拿不了第一可以拿倒数第一嘛，反正你也不是经常拿第一，别放心上。”

“我……”李昱迟拳头都捏起来了，看了看刘思彻无辜地双眼，只能拳头向自己轻轻砸了下脸颊，边砸边骂自己为什么要和刘思彻废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走到教室门口，还没进去呢李昱迟又和急冲冲的陈伽雯撞了个满怀。当时留在教室的同学还很多，一见到这场面大家不约而同地“哟”了一声开始起哄。

“我回来拿伞，外面雨下很大了。”陈伽雯被李昱迟扶住后站直了身体，在同学们各种暧昧的语气助词中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她问李昱迟，“你们带伞了吗？”

李昱迟倒是不在意别人的不怀好意的笑声，只要不让女孩子感到不舒服，他也不会去为难就爱开诸如此类玩笑的男同学们。现在见到陈伽雯平静的同他说话，想着她还挺不拘小节。

“我们男人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都不会撑伞的。”他正经地回答。

刘思彻竖起大拇指表示苟同：“我附议。”

陈伽雯笑出了声，示意了下自己手中的伞，没说什么就走出了教室。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伪装的镇定自若就快要不攻自破了，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

“她真的……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都亮亮的。”刘思彻不嫌事大，还对着李昱迟说这说那。

李昱迟隔着距离将笔和橡皮扔回到座位上，继而双手插袋，有点厌烦的对刘思彻说：“我看你的时候眼睛比她还亮。”

“瞧瞧你，青天白日的大老爷们说这事也不怕难为情！彻爷请你吃鸡腿！要一只还是两只？”

“两只。”

刘思彻一秒开心，两人勾肩搭背地冒雨往食堂走去。斜风细雨对人的威胁不大，就是雨扫到脸上仿佛不小心撞上了蛛丝，满脸难受。难受的不止是脸，还有走一步滑一步的地板。下雨天的缘故，食堂的地特别滑，为此食堂的工作人员还特意在门口摆放了一个牌子，提醒吃饭打冲锋的学生小心。

“哎哟，扶着我点。”刘思彻穿了一双板鞋，鞋底与地板的摩擦不够大，几乎是往前迈一步就滑出一大步。他收起男人潇洒的步伐，一手搭在李昱迟的肩上，一手握着饭卡，坚持不懈地往打饭窗口走去。

李昱迟觉得刘思彻这样怂怂地走路方式过于滑稽，想笑又只能憋住，担心一个得意也会摔个狗吃屎。当然滑稽的不止刘思彻一人，几乎所有人都走得小心翼翼，像搞笑艺人一样令人忍俊不禁。

“刚刚看到邓好了吗？我有好几次想说他，和学生走太近不行，尤其还是女学生。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想的，太招人闲话了。”

“好多老师都提醒过他，没有用。听说周末还被人看见和学生在外面逛街呢。”

“我还听说那个女学生家庭背景很复杂，平时书念不好也就算了，有人还看见她和大好几岁的男人坐在跑车里。小小年纪就做这样的事情……“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者说是最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能看到、听到关于邓好和单春的事情。李昱迟望着两位看似在谨慎交流，实际上旁若无人背后说他人闲话的老师，心里很是不舒服。而这样的不舒服他没想到会持续到一周之后。

“成绩出来了，老师的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哦，那完了。我爸妈的脸色应该能比老师的还要难看一百倍。”

窗外是持续了五天的雨，靠窗的座位上陈伽雯正和同桌预估彼此的分数和排名。陈伽雯从没怕过排名，她总是对学习胸有成竹，势必是要拿下早该拿下的名牌大学。

“不知道李昱迟考得怎么样？”陈伽雯自然而然地看向了他的方向，却见他正生气地盯着戏弄单春的几个男生，其中包括王勋。

“你和邓老师什么关系，亲戚吗？”王勋趴在单春的桌沿，带着无辜地好奇心询问。他不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什么错，理所当然到语气都显得理直气壮。

单春埋着头，拿着笔在一张只有六十二分的地理试卷上涂涂画画。错题都被墨水笔涂成了一片黑色，藏在墨水之下的印刷字体已经辨不清楚。握笔的手极其用力，厚重的涂抹使得试卷背后凸起了一条脆弱的横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