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姗姗一秒冷静，别了下耳边的发丝，摁着李昱迟的脑袋，再次微笑面对单春，“还是要对你叔叔说抱歉，是我没教育好。”

“没关系，是我表达有误。”

单春被接二连三的道歉弄得浑身不自在，隐隐有些后悔没有提早走。但本意就想留下来，担心李昱迟被他姐姐、姐夫责骂。

现在这种情况再想去单春家一探究竟绝对是痴人说梦了，再加上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姐夫叮嘱自己的话，让他好好准备下星期的考试。说起来，他和甜甜之间还有个约定。

“你们家在哪，我挨个送你们回去。”李姗姗不放心孩子们自个回家，也没关他们同不同意就决定当司机将他们护送到家。她瞥了眼愁眉不展的弟弟，厉声道，“还不走？”

“走走走。”李昱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生气的姐姐。

随着李昱迟走在后头的刘思彻挨着他悄声问：“你姐姐来了都不和你姐夫见一面？他们一直都是这么相处的吗？还是夫妻关系紧张？”

“你懂什么？”李昱迟对刘思彻的猜测表示鄙视。

他是那种就算不认同父母的婚姻是美满的，也绝不怀疑姐姐和姐夫的感情。比起父母，他更依赖姐姐、姐夫。一牵扯到父母的问题，情绪就冷不丁低落。他目光紧跟在单春的身上，然后哀叹一声，“好奇心真是害死人。”

“啥？”

他没有理会刘思彻的疑惑，一步一步试探地踩地上单春的影子。脚落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却恍惚地像是蜻蜓点水落在湖面上，在逐渐泛开的水面波纹上他看到影子变多了。

不仅有单春、单正，还有不在场的邓好。

第1章 单薄的春天（四）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休息在家就吃薯片追剧啊？我那里还有一大桶衣服没有洗，你和万川打球时穿的球鞋我也没刷，凭什么独立女人主内又主外啊？真是被你们男人气死！”

原本四个人吵吵闹闹，现在就变成李姗姗一人的天下。李昱迟听了一路姐姐的抱怨，甚至回到家中还见到她气愤地推门，那力道就像是将门当作了打不着的万川。他站在玄关处，犹豫着是转身逃跑还是迎难而上。

“他打个电话我就得飞奔过去，只有他的工作是工作吗？我也很忙的好不好？才收拾完你那乱七八糟的房间，我自己的房间都没来得及收拾！”李姗姗越说越气，骂上头了连接下来要做什么也给忘了，扶着头瞪着束手无措的李昱迟，又吼了一句，“愣着干嘛？把我刚刚说的话一字不落全都告诉万川！”

“马上马上！”李昱迟那叫一个庆幸，忙不迭地掏出手机，也不敢直接打电话，就将姐姐的话完全复制粘贴发给了万川。当然，也不敢等姐夫的回复。

这一场家庭的腥风血雨他不是很想参与，但偏偏又是因他而起。

“姐……”

“滚回房写作业去！”

李昱迟横竖都觉得应该向姐姐道个歉，顺便再认真解释一下今天出格的行为。酝酿了半天刚蹦出来一个“姐”字就被李姗姗呛了回去，他舔了下唇只好作罢。

拉开房门，一种似乎被佛祖开过光的感觉迎面扑来。李昱迟一面连连惊叹，一面不断怀疑这房间是不是被摧毁重建了。他感慨万千地坐在床沿，摸了摸平整又散发着太阳香气的新被褥，然后歪头看向自己干净整洁的书桌，顿时起了大事不妙的感觉。

“吼，又动了我的书桌！小时候她就老爱干这种 ‘偷鸡摸狗’的事！”李昱迟从感动的深渊中猛然清醒过来，开始坐在书桌前试图在脑内回想自己出发前桌上物品摆放的位置，这过程中夹杂着低声的咒骂。

甜甜最先反应过来，遂提醒他：“被套什么都换了，你藏在枕头下的魏淼老师的画你看看还在不在，没准姐姐都给你收拾掉了。”

李昱迟这还不吓一跳，立刻扑到床上扔开枕头盲目寻找。

“为什么用偷鸡摸狗形容你的姐姐？”甜甜灵魂发问，“她为什么要偷鸡？”

“拜托你有时间多吸取下我的文化涵养，不要问一些三岁小孩都知道的成语。”李昱迟挖苦喝过洋墨水却还没能掌握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的甜甜，嘲弄了一番又只能解释，“小时候她老偷看我的日记，完了还一遍遍在脑内回放嘲笑我，看见我就当着我的面背日记，看不见我就一个人反复偷着乐！你说她是不是变态？”

甜甜笑得发出了猪叫，嚎了几声又问：“一般男生的日记里会写什么？”

李昱迟着急忙慌地找画，一下子趴地上看床底下，一下子窜到椅子上看书架高处，一无所获。然后又听到甜甜将话题带往了别处，一时找不到理由拒绝她，只能腼腆回忆：“小孩子写的东西没什么意义。不就是 ‘姐姐今天又骗了我的零花钱，我很想哭，但我是男子汉我要忍住’以及 ‘他们选的班花我觉得不好看’之类的幼稚想法，零花钱的零不会写我用的还是拼音，至今还被姐姐当作笑话。”

“哈哈哈，那你这样的日记谁不想看啊？”甜甜兴致大起，本来也就没看过别人的日记，这会儿好奇心更重了，“还有没有后续？原来的日记本你烧了吗？”

“没烧，还在家里。不过你想看的话读一读我过去封存的记忆不就好了……”李昱迟一时嘴快，说了不得了的话，他反应过来时后悔莫及，忙阻止道，“你别真读啊，给我留点面子。你要是把我扒得连内裤都不剩，我可真没脸活下去了。”

这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甜甜都没有说话。李昱迟以为她放弃了，也就识相的不再提起，继续埋头拉开各个抽屉检查，翻开书页寻找。

“啊，我姐真的是！”李昱迟找到后来惊觉“梦中情人”那幅画也不见了，他顿时烦躁得急抓自己的后脑勺。姐姐这个八卦弟弟的坏毛病看样子是一辈子也改不掉了，他懊恼地握拳轻敲了桌面，“就知道不锁房门不行！”

“哈哈——”忽然间，甜甜仰天长“笑”。

李昱迟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笑什么？”

“ ‘老师为什么不把小红花奖给我，而是给了扫地没有我勤快、吃饭没有我吃得多、长得也没有我好看的于则强？’哈哈哈哈哈哈，你好臭屁呀，吃饭吃得多也值得骄傲吗？”

“……”

“还有呢！什么 ‘打了一场球赛，伤了膝盖，别说带疤的男人还挺帅。’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你怎么能从幼儿园一直缺心眼到初中啊？喜欢你的女生到底知不知道你私底下这么自恋啊？”

“你是想我死啊，朋友。”

甜甜高兴坏了，一直揪着李昱迟的黑历史不放，追着问：“日记只写到初一太可惜了！为什么不继续写啊？我看你挺有文采嘛。”

“记录下来的文字一般情况下会成为珍贵的回忆，但像我这样冷不丁就成了耻辱的还是少写为妙。我不想因为记录愚蠢往事的行为而彻底走不了高冷花美男的路子。人设这个词你听说过吗？”李昱迟努力地想要扭转局面，让自己掌握话语权。

“本来是不知道的。但你最近看的综艺节目里有谈到这个，所以我懂。”

“你懂个溜溜球。”

李昱迟总是见缝插针地捉弄甜甜。她无辜时的声音特别纯净，明明听了会觉得她可爱、不忍心欺负，但越是这般感觉就越是想捉弄她一下，等着看她气呼呼骂他的样子。

“李昱迟。”

甜甜突然没预兆地叫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

“你刚刚好像有点喜欢我。”

“……我连你面都没见过，我喜欢你什么？你是人是鬼还是植物人我都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图什么？徒伤悲啊？”李昱迟被突如其来的读心搞得方寸大乱，一张嘴就停不下来，使劲地反驳。

甜甜耐心地听他讲，一次都没有打断过他，直到他找不出其他理由时才开口说：“口是心非，是有这个成语吧？你的心告诉我，你在骗人。”